“哼,你來吧,我還怕你不成。”說著,阿蘿將手邊的石黛以及那碗用杏花泡過的露水遞給了大哥。
阿德不管三七二十一,快速地磨出黛粉,順手抄起一支眉筆,也不管是貂毫還是鼠須,上去就是一同亂畫。
春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漫天飛舞的杏花將大地鋪上了一層粉白色的碎花地毯,輕盈柔和。陽光穿過杏雪,透出夢境般唯美光暈,訴說著鮮活的生命軌跡。
“好啊,臭大哥,你給我畫成了男人吧?一字眉?看我不收拾你!”
“能怪我嗎,你又沒說要啥樣的?”
“哎,鬧著玩的而已。阿蘿,別打他了,再打下去,阿德臉就被打成豬頭了。”
真實的雪花落下,讓阿德恍如隔世,一切的美好,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啊。
之後的一段日子,阿柯很快又活了過來,像是沒事人一樣。阿德則顯得“正常”了些,成天一句話不說,有事沒事就跑去岸邊,一坐就是幾個鐘頭。好在,這種狀態也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他又收到了一封信。
讀完了來信之後,他又在米婭塔家的谷堆最高處坐了整整一夜,奮力地眺望著大海,只是,無論多麼努力,他都看不見對岸。
曾經,小米最喜歡的便是纏著阿離,讓叔叔在這裡給他們講述夜空中每一顆星星的故事。阿柯小米每每都會聽得入迷,阿德卻總是心不在焉,似是有心事,永遠讓他無法分身去在意其他。事實上,她一定不知道,即使過去許多年,但阿德卻能清晰地記得每一顆星辰的名字。
夜幕即將降臨,阿德意外地跑進了古樹圖書館,而等他出來後,他有了一個新的身份,樹長老的徒弟。
這不是件小事呢。樹長老極少收徒弟,在人們的印象中,他只收過一名女徒弟,其他人無論怎麼求他收徒,他都毫不留情地拒絕。也不知道這次,老爺子抽了那根神經,居然會答應收阿德為徒。
我的記憶中,阿柯是個例外。不是阿柯想拜師,而是樹長老求著阿柯當他徒弟。他說阿柯骨骼清奇、天賦異稟,是能繼承他衣缽的人,自他還在襁褓中時,便想收他為徒弟。只不過,阿柯卻嫌他煩人,拒絕了無數次。後來,樹長老似乎漸漸打消收徒的念頭,倒是和他成了忘年之交,一天到晚追在他後面和他廝混。此次,樹長老收阿德為徒,莫非也與阿柯有關?
阿德一心只想和樹長老學武,他自認為義父的死全都是自己太過弱小導致的,如果能有義父一半的武藝,可能悲劇就不會發生。
在島上時,他親眼見識過樹長老的厲害,強如義父,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樹長老不這麼想啊,他覺得這根本不是阿德真正需要的,阿德只需修心,打打殺殺的事壓根沒有多大意義。再不濟,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也好,經歷多了,或許能成長更多。
說到底,成長也好,學習也罷,都不如啥都不想,瀟瀟灑灑糊糊塗塗地生活,人身短短即幾十載,除了活著,沒有任何事情是必須的。阿德卻仍然堅持己見,不在乎樹長老的建議。幾經無效的勸阻之後,樹長老也不再多說,終於開始傳授他武藝。
經過簡單的評估後,長老得出結論:“你的資質欠佳,即使能練出些本領,也只能算是湊合,和某些天才是比不了的...我給你定個目標。等到你哪天可以接下我一招,就可以出師了。不過,你需得文武兼修,別成了個空有力氣的文盲。習武,對你的心性或許也有所幫助吧。你看似平靜,但內心始終躁動不安,需得提高專注力,欲速則不達。”
隨後,樹長老隨手將一柄黑色的帶著幾串鎖鏈的長刀拋向阿德,刀直挺挺地插進阿德面前的地面。“這是你那死鬼義父的佩刀,我給修復好了,他原本應該就是想著留給你的吧。”
在一旁看熱鬧的阿柯和小米本想反駁老頭的言辭,但看到接下來的場面,卻默預設同了長老的判斷,大哥確實是個蠢材。因為他連拔刀都拔了老半天,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最終,花費半個鐘頭才艱難地將刀完全拔出。
在阿德的記憶中,這柄刀似乎沒有如此沉重吧?
這還不算完,阿德連舉刀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將刀扛在肩膀上。揮刀就更別提了,壓根就是一次性攻擊,砍完一刀後,再也沒有力氣揮出第二擊,只好無奈地拖著刀轉身朝著長老行進。
樹長老倒是有耐心,看著他慢慢悠悠拖泥帶水的動作竟一句話不說,直到最後阿德再次扛起了刀。“來吧,孩子,砍一刀試試。”
終於,又等了好一會,阿德朝樹長老揮出一擊。樹長老自然是不急不慌,從腳邊隨意地抄起根細枝條,朝著阿德輕輕一揮,黑刀便被挑開,飛出幾十米遠。此情此景,阿柯和小米連連嘆氣,就阿德這點戰鬥力,哎呦,只怕是這輩子都得耗在這了...
寒來暑往,花開花落,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阿德仍然沒能接下樹長老一招,只不過,進步也是顯著的。
他最初,刀都提不動,連只螞蟻也砍不死。但漸漸的,他已經能相對輕鬆地提刀。無論手被磨出了多少血泡,他仍然在四下無人時刻苦練習。他心中記掛的人成了激勵他前行的唯一動力,自己的承諾,無論如何都要兌現。記憶中的平靜與歡笑,讓他心痛不已,每每想到此處,他便不再有任何鬆懈。
又是經過幾番寒來暑往的艱苦訓練,他提刀運刀已經是輕輕鬆鬆小菜一碟,刀耍得也是有模有樣。
除去習武以外,樹長老還會教他些文化課,尤其是語言,主要教材就是圖書館裡的那些天書。
由於樹長老平時有事沒事就喜歡打坐,阿德便也有樣沒樣學著他在樹下打坐。每每長老看見了便會斥責:“浪費時間。你的心根本沒有靜下來,裝個樣子難道就能有所思悟?”
“拉比,我只是覺得這或許對我習武有所幫助,這難道不算修身養性嗎?”阿德卑微地答道。樹長老聽罷,不再多語,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走偏了路,他人說再多也不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