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康快笑哭了,咱們凱旋班師,不是出征在即,這都熱血沸騰了。還是先撤吧,這些廝殺漢,唱不出溫柔纏綿。等回到長安,聽妻妾們合唱,才能原汁原味。
從樓頂下甲板,回到二樓臥艙,見劉仁願在門口。客氣打招呼,請進艙說話,兩人對面坐,武康打趣道:“我說老劉頭,是被嚎叫吵醒,來興師問罪嗎。若真是這樣,我向你道歉,喝杯茶趕緊走。”
明日香斟完茶,坐在武康身邊,小模樣很乖巧。仁願視線微瞟,笑意滿是邪惡:“不是愛美婦嗎,何時換了口味,喜歡小嫩羊了?你要憐香惜玉,她這小身板,不能多做運動。”
此乃老流氓,武康懶得理他,悠閒的品香茗。仁願也不在意,煞有介事道:“你的膽子真大,她是我軍戰俘,又是倭國公主,不能輕易招惹。要是被人舉報,會惹禍上身,憲臺獄的牢飯,還沒吃夠嗎?”
武康嗤之以鼻,放下茶杯冷笑:“感謝您老關心,但我不是禽獸,她只端茶倒水。十二歲的女娃,我下不去嘴,也不會留把柄。先說你的問題,留守百濟四年,朝中已有流言,說你心懷不軌,圖謀割據海東。”
劇烈的咳嗽聲,仁願瞠目結舌,貌似不可置信。武康點點頭,頗為無奈道:“上次行軍燕然,大司憲楊德裔,給我扣很多帽子。同時也舉報你,圖謀割據海東,已有不臣之心。”
仁願勃然大怒,啪的拍了桌子:“這是讒言汙衊,老夫深受皇恩,豈能心生異心?海東苦寒之地,戰局異常艱苦,窮途末路之時,我想奉詔撤軍。可劉仁軌苦勸,最終留了下來,才有今日局面。”
說到這裡,陷入沉思,良久說道:“劉仁軌有大才,斷言叛軍內訌,果然得到應驗。如果當初撤軍,百濟會復國,之前全部努力,也會化為烏有。白江口海戰後,他專程拜訪我,自請留守百濟,實在令人敬佩。”
武康不置可否,劉仁軌有才幹,也是典型政客。他想留守百濟,不是公忠體國,而是趨吉避凶。李義府要弄他,如果回到大唐,必有性命之憂。只有留在百濟,義府鞭長莫及,才能保住性命。
仁願唉聲嘆氣,牙縫擠出聲音:“憲臺的御史,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好東西。我鎮百濟四年,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吧。他們如此詆譭,太令人寒心了。等回到京師,我要稟明聖人,找德裔討公道。”
武康蹙眉頭,壓低聲音說:“要注意言行,打擊面別太廣,朝廷那麼多御史,總有幾個好的。譬如說袁公瑜,我感覺就不錯,為人嫉惡如仇,為官剛正不阿。你剛才的話,若被他聽到,可就結樑子了。”
意識到失言,仁願看向艙門,語氣有些尷尬:“變之你也知道,我就這個性子,說話心直口快。也吃了不少虧,莫名其妙的,就把人得罪了。朝堂人緣不好,所以遭人誣陷。”
武康耐心勸導:“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謹言慎行。每次說話之前,先打三遍腹稿,不該說的別說。另外我告訴你,要住聖人的心,他若是信任你,別人誣陷沒用。”
說教完畢,怪笑兩聲:“你想要的公道,我已幫你討回,楊德裔被我搞了。當初略施小計,扳倒了許圉師,成功牽連到他。圉師貶虔州刺史,德裔流配庭州,他們罪有應得。”
仁願再次被嗆,死死盯著武康,久久說不出話。良久之後,小聲說道:“變之好手段,能扳倒宰相,我心服口服。咱們是忘年交,說話從不外氣,有些肺腑之言,還請變之聆聽。”
武康微笑點頭,仁願小聲說:“你心狠手辣,先有長孫無忌,再有圉師德裔,都被你打倒了。天山征討鐵勒,坑殺十三萬眾,白江口海戰,你與孫仁師,以殺戮為樂。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殺戮過盛,怕會遭受...”
話語戛然而止,武康也不接茬,知道他想說什麼。殺戮有損陰德,如果老天怪罪,你會遭報應的。其實我也不想,十七歲開始殺人,短短十年不到,雙手沾滿血腥。
直接被殺的,間接受死的,已不計其數。我也仔細想過,好像每次出手,都有某種理由。不禁嗤笑出聲,放下手中茶杯,半真半假道:“我的大多殺戮,都被形勢所逼,表示無可奈何。”
抬頭看仁願,滿不在乎道:“李淳風也說,我是武曲下凡,終生都在殺戮。還說我這樣的人,難逃因果報應,不會有好下場。這麼多年了,我也習慣了,只要家人無恙,其他愛咋咋地。”
劉仁願更尷尬,果斷轉移話題:“我聽許相公說,你和新城公主,有段非凡的交往。她唯一的女兒,是你的私生女,是不是真的呀?如果是真的,咱們就定個親,給我家做兒媳吧。”
武康呵呵怪笑,本想打趣幾句,忽然心臟絞痛。不到半分鐘,眉心凝成疙瘩,冷汗沁出額頭。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充滿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