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很快開啟,穩婆連連道喜,皇后母子平安。武康開啟算袋,拿出全部金葉,塞到穩婆手裡,邁步走進內室。皇子還在啼哭,聲音十分響亮,兩個宮人婆子,一個抱著襁褓,一個嬉笑哄著。
四錢八里進門,加棉被倒熱水,收拾室內衛生。媚娘精神萎靡,臉色十分蒼白,嘴唇咬出牙印,兩道淚痕清晰。見到了武康,強打起精神,有氣無力道:“康郎說對了,真是個皇子,抱抱外甥吧。”
武康點頭微笑,安靜坐在床邊,小心接過襁褓。看著醜陋的娃娃,煞有介事道:“一抱就知道,至少有六斤,身板絕對硬朗。他頭髮很密,鼻子很像你,額頭像聖人。”
媚娘笑容慘然,側過頭看門外,盯著門口發呆。情緒很不正常,武康能感受到,她在壓抑悲傷。不禁輕嘆口氣,小聲吩咐宮人:“你們都出去吧,這裡我來照看,不會有問題的。”
宮人遲疑片刻,四錢八兩帶頭,魚貫退出內室。望著關上的門,媚娘紅了眼眶,淚水滴滴垂落:“沒找到聖人嗎,康郎你告訴我,他在不在宮裡,他到底去哪了?”
武康輕搖襁褓,儘量放平語調:“聖人在政事堂,召集諸位宰相,商量軍國大事。阿姊可能不知,朝廷準備派兵,支援百濟守軍。我是行軍總管,後天太廟祭拜,就會前往淄州。”
媚娘緩緩搖頭,仰面盯著武康,一時淚如泉湧:“我很瞭解聖人,知道我要生產,肯定會過來的。你曾經答應過,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欺騙我,還能相信你嗎?”
兩人四目相對,武康扯出苦笑,實話實說道:“如果所料不差,聖人今天辰時,可能微服出宮。至於去了哪裡,沒有真憑實據,我也不能亂說。已經派李德官,通知左金吾衛,相信不會太久,聖人就會回宮。”
媚娘淚如雨下,神情異常複雜,飽含絕望無助:“他去了哪裡,我們都知道。聖人每次賞賜,我都選出部分,送給阿母元姊。就在半個月前,我和聖人提起,讓敏之改姓武,做阿爺的後嗣,襲周國公爵位。”
武康苦笑更甚,輕輕放下襁褓,拿出真絲錦帕,拭她眼角淚水。淚越流越快,話如泣如訴:“聖人已經答應,等他加冠禮後,加任中散大夫。康郎憑良心說,我待她不薄吧?”
這個確實不薄,從一品的國公,可以子孫世襲,我才是個縣公。中散大夫是散官,官級正五品上,沒有具體職位,卻有實質待遇。正常情況下,只要不犯大錯,可保世代無憂。
媚娘繼續傾訴:“得知他們有染,我顧念同胞情義,不忍心處罰她。只要斷絕來往,我就既往不咎,就當沒發生過。可她置若罔聞,與聖人藕斷絲連,徹底背叛了我。”
說著捂嘴嗚咽,身體劇烈抽搐,武康趕緊勸慰:“阿姊別激動,月子裡落病,會攜帶終生。她是個白眼狼,犯不著因為她,讓自己身體遭罪。等我回去了,再去勸勸她...”
媚娘緩緩搖頭,目光咄咄逼人:“她已食言而肥,我不再相信她。同胞姊背叛我,在這人世間,除了你之外,還能相信誰?你看著我的眼,摸著良心發誓,說你永不背叛。”
武康依言照做,沒有半分遲疑,發完誓溫言道:“不要胡思亂想,其實咱們姊弟,早就命運相連,你若安好,我就安全。我會站你這邊,永遠不生二心,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信任我。”
媚娘止住眼淚,與他對視良久,扯出一絲欣慰:“李淳風說的對,你是我的福星,永遠保我安康,永遠不會背叛。我不想見到她,永遠也不想,你能做到嗎?”
這個有些難度,李九已經發現,我在監視武順,肯定有了防備。今日趙聲跟蹤,被金吾衛抓走,就是他的警告。如果武順失蹤,他絕對會懷疑我。
皺眉沉思良久,武康重重點頭,俯身壓低聲音:“阿姊你放心吧,在我離開之前,會把她送走的。並且我認為,不能去幷州,最好送婺州,張柬之會幫忙的。”
媚娘露出淺笑,正想交代什麼,房門被人推開。李九火急火燎,剛進門就解釋:“我在司戎械庫,檢查出徵軍備,剛剛得到訊息。媚娘生皇子,宗廟顯靈了,皇兒在哪呢,快讓我抱抱。”
男嬰哇的哭了,李九樂開了花,抱起襁褓逗弄。等到哭聲停止,李九和顏悅色:“代我守護皇后,武卿家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後天太廟祭祖,你要身穿戎裝,必須旗開得勝。”
武康躬身應諾,馬上心思電轉,言辭陳懇道:“臣首次掛帥,太廟祭祖時,想全副武裝。我有個鐵面具,昔日戰場廝殺時,扣臉上防流矢。還請陛下應允,穿金甲戴面具,展示必勝信心。”
李九不假思索,直接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