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偏遠一點的地方,手中有人有錢糧的實權地主,幾乎已經收繳了官府在本地的大部分權利,尤其是關於賦稅這方面的。當地糧長之類的差事,通常都是由這些人兼任,並且從中漁利。
賀家寨子也是這種情況。別看面相溫和,但是賀桐其實就是這一塊地盤上的土霸主,說一不二,沒有他的點頭,官府從賀家寨所在的這一塊小盆地中,一粒米,一個丁口都收不到。
然而今年的情況可和往年有點不一樣。
先是剿匪運動最佳化了環境,這邊賀家寨的人還沒有高興幾天呢,正牌的官差居然就找上門,來到了賀家寨這個以往只有白役才來的偏僻地方。
官差這一上門,就是按例討要賦稅,順帶傳達了一條縣尊最新發下的重要指令:提前徵發明年的徭役,役銀翻倍。
關於前一條賦稅之事,賀桐倒是沒在意。身為賀家寨的糧長,他反正每年都要過這麼兩遭,早已經習慣:收稅時和縣衙打打饑荒,訴訴苦推三阻四一番,到最後再討價還價,繳上去一些差不多的數額也就是了。
然而縣裡的另一條政策卻令他傷了腦筋:徭役。
賀桐當時從官差那裡瞭解了徭役的部分真相:這一次縣衙將役銀翻倍,其目的就是要人,所以只要是在冊的丁口,大約一律逃不脫,都要去應役。
不但如此,這一次徭役,是要按照戶房手中的真實魚鱗冊的記錄來徵發丁口,縣衙正冊上那茫茫多活了一百多歲的人瑞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往年的徭役,族裡都是交役銀應付過去的,蓋因出人的話,這徭役不但費工誤時,而且還會有種種不可預測的事情發生,譬如工傷死亡等等。
然而今年不行了。官差明確告訴賀桐,即便是他交了雙倍銀子,人大約也是要去的:“廣州城外的大工地和夷州長城都缺人。”
這樣一來,面對抽了瘋的縣衙,賀桐就頭疼了。
當然,對於這種事,地主們的應對方式還是不少的。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拖字訣。
然而還是那句話,今時不同往日。
賀老爺將此事拖延了一段時日後,結果就在年節前不久,官差第二次大搖大擺的上門了......話說這剿匪一事,方便的不止是民眾,官差同樣可以去之前不敢去的地方了。
這一次上門,官差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縣城城關並周邊的各位老爺們,都已經統統將自家的莊戶送去應役了。賀老爺,現如今還沒有應役的,便是似賀家寨子這等閒遠之人了。”
“哼哼,賀老爺,多打聽打聽吧,現如今再來古舊那一套,怕是行不通了,這人,是一定要徵的!不然,下一次來的,可就不是咱爺們幾個了,哼哼,告辭!”
發現縣衙一夜間態度大變底氣十足,賀桐覺得再也不能對此事坐以等閒了,於是他最近開始多方面打探訊息。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是和官差說的一樣:縣城周邊的大戶都已經按規定將人送了去,而且據小道訊息說,縣衙這一次發瘋,是有人在背後撐腰的。
賀桐在驚訝之餘,委實還是舉棋不定,最終,讓他在年節後,等到了吳掌櫃,這也是他一來就急匆匆找吳掌櫃探訊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