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守可不是隨意指派一二小兵就可以,至少起碼你得讀書識字吧,一個字都不認識你如何守鄉?闖營能識字的可都是鳳毛麟角。
李炎巧妙的辯倒了顧君恩,李自成也覺得李炎說的確實有道理,反正闖軍確實不能留守此地,與其留人白白損失,倒不如讓這些鄉人自己選舉擁護的人出任鄉守,這樣保不齊還能給明軍造成一些麻煩。
於是便也點頭應允了李炎這一次“實驗”。
在農村選舉其實沒有太大意義,因為可選擇的人就是那麼多,你也斷然不可能選個貧民出來做鄉守,最後選出來的一定也是家境相對殷實,頗有威望的人物,而這樣的人一旦登上鄉守之位保不齊還是會徇私枉法,漸漸形成新的豪紳。
但這些不重要,李炎當然能猜到事情的發展,可這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他現在只想儘可能的挖掘明朝的根基,讓這顆腐敗的大樹儘快倒塌,他真的很缺時間。
摧毀原來的利益機構,打造新的利益結構,哪怕這個利益結構日後並不能為闖營所掌控,那也一定不會相容於明廷,這樣可想而知,反抗是必然發生的事情。
若是說,李炎是否還有什麼私心,那便是他也想嘗試著在封建的明代埋下一顆“代議制”的種子,哪怕這顆種子三百年後才發芽,那也是值得的,大環境他改變不了,但播種還是嘗試著做一做。
李炎很重視這次實驗,不僅親自參與了幾個村落的“選舉”,甚至還找田見秀借了兩哨人馬維持秩序。
其實說是選舉,也是徒有其表,李炎架著太師椅坐在正首,兩邊都是披甲執銳的闖營精銳,個個警惕的審視著排著長隊的村民。
為了防止出現騷亂搞得第一次“社會實驗”丟人,李炎專門下了命令,膽敢禍亂選舉者,當眾杖二十,不論老幼!
在強權與軍隊的威壓下,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們出奇的有秩序起來,規規矩矩的排成一條長隊,按照順序一個接一個的前去投下自己的一票。
候選人是闖營指派的,村子裡捐獻錢糧最多的四戶人被允許一家推舉一個成年男子作為候選人,而村民們只需要在這四個人當真選出他們心儀的鄉守。
由於當地的傳統宗族世家已經被清楚,剩下的要麼是分家,要麼是其他散戶,便算是能成為候選人力量也差不多,難以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這也是李炎有意為之,只有勢均力敵才能實現相對的公平。
正如李炎所想,永遠不要低估人類在權勢金錢面前的創造力,為了奪取鄉守的位置,這些一輩子窩在鄉里,了不起認識幾個大字的農民們,爆發出了相當強大的“主觀能動性”。
或是在鄉村四處遊說,訴說自己的政策,保證給予村民富足的待遇,或是乾脆拿出錢財賄賂村民,再不濟也連著開上幾天宴席,殺上幾頭肥豬,呼喚了四方村民鼓動投自己的票數。
還有更“技高一籌”的,直接找到闖營行賄,希望闖營幹脆直接任命他做鄉守的,甚至有捨得血本的將自家田地分出來賄賂村民的。
面對這種種連闖營中有些人都看不下去了,王進寶就私下找到李炎抱怨,有些村民滿嘴跑火車,許諾若是做了鄉守,每家每戶給豬兩頭,雞十隻,根本便是做不到的事情,還有一些則是給闖營軍將塞錢,知道李炎是負責選舉的人物,王進寶被那些村民堵了四五次了,每次都狼狽不堪。
李炎聞言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不僅不許王進寶去阻止,反而還要鼓勵,幹嘛不鬥,都鬥起來才有意思,讓鄉村自己做主起來,這樣朝廷在鄉村以宗族為基礎根基就會動搖起來。
闖營的選舉舉行的很快,五日之間就完成了四個鄉的選舉,李炎別出心裁的搞了個等額選舉,首票者為鄉守,主管一鄉大小事務,同時允許他提名一個保長,當然說是提名,其實就是指派,指派的一般都是親近闖軍的村民,或者闖軍中殘疾計程車卒,負責當地的民兵訓練指揮。
得票次者,則為鄉次守,副職對鄉中事務有建議之權,為了讓鄉長的權力不集中,李炎特地將鄉中財政大權丟給了次守,這樣鄉長很難形成一家獨大之勢。
再次者則為鄉監,主要負責鄉中風紀,衛生,以及監察鄉長等職務是否恪盡職守,李炎給這些鄉村帶來的除了選舉,還有他在後營的一系列政策,短短數日,幾個鄉鎮的風氣為之一肅。
最末者就是就任知農,負責對鄉村農作物的檢查,農作物情況的追蹤以及安排播種日期等等。
做不做的好不是李炎現在考慮的問題,他思考的問題就是儘可能的在鄉村中形成制衡關係,這樣日後若是鄉守想投降,與他矛盾的其他官員必然是不願意的,反之亦然,當然,最後壓箱底的還是各村保長,這是有著明顯闖軍符號的軍事人員,對應著一哨的編制。
保長會針對鄉村年輕人進行軍事化訓練,這就是很耐人尋味了,明軍打來,完全可以不問青紅皂白殺了這些保丁,莫說殺良冒功的傳統技能,這些保丁真論起來,倒也真的算是闖軍士卒,畢竟你受的李闖組織的軍事訓練,說你是闖賊有什麼問題嗎?朝廷不重視農村,也就意味著,對農村的破壞和抄掠很更加嚴重一些,而這就是李炎希望看到的事情,闖軍不能久待,走了過後怎麼搞,那就要看這些“種子”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