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三年八月末,在商州停留月餘的闖軍終於開始重新運動了起來。
先前河南巡撫李仙風等人準備洛陽守株待兔,等待著李自成自投羅網,卻不想李自成調頭直入陝西,一度麻痺了河南上下官員。
明廷得知李自成的動向過後,便加緊在陝西佈置剿匪事宜,對於河南則相對鬆動了不少,李仙風因為河南本地寇匪橫行也只能暫時抽身去對付河南本地的民變。
崇禎十三年的河南,可以稱得上是造反的天堂,屬於是各路野心家的大舞臺,若是你有夢想,那便來河南闖一闖!
崇禎十三年是個對崇禎非常痛苦的年份,這一年很多事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這一年爆發了波及全國的旱災,為本就不富裕的明末百姓加上又一把火,這旱災波及全國,連帶著素來富饒的湖廣、江南都有所饑荒。
除掉旱災,還有接踵而至的蝗災,彷彿王朝末年老天總是不站在朝廷這一邊,蝗蟲啃食完了本就為數不多的糧食,尤其以陝西、河南、山西、山東為最重。
在天災的大背景下,朝廷不僅沒有放鬆稅收,賑濟百姓,反而變本加厲的徵收三餉,這等政策之下,破家之人不知幾何。
中原大地,素來人口眾多,一輪輪天災之下,早已經不堪重負,百姓流亡,或墮入山林為盜匪兇徒,或亡命外省為流民,再或者加入起義軍反抗暴政,當然最多的則是餓死在途中,形成數量龐大的餓殍,而餓殍又造成瘟疫橫行,不可謂不慘烈。
哪怕溢美明廷,對李自成極盡貶義之能的明史,也不能不隱晦的寫到“是歲,河南斗谷千金”,這一句話在史書之中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其背後多少家破人亡豈能可知?
以崇禎十四年河南武安知縣竇維輅奏報為例,武安縣原編戶一萬零三十五戶,到了崇禎十四年,死絕者就有八千零二十八戶,人丁原為兩萬零三百二十五人,到崇禎十四年,逃亡死亡者可估計的便有一萬八千四百五十人......
在如此慘烈的局面之下,明廷依然強索賦稅,魚肉百姓,在河南一地便有七個宗室藩王,設卡抽稅,橫行鄉野,如此朝廷,怎麼可能不官逼民反?
崇禎十三年,河南各地起義此起彼伏,少者數十人殺官劫道,多者千餘甚至萬餘,攻城屠官,不可計數,從自耕農到佃戶再到奴僕,甚至是明王朝擁護者的普通地主,都開始憎惡這貪婪的朝廷,揭竿而起者再也不止侷限於難以求活的流民......
在這種大背景下,崇禎十三年八月末,李自成等人經過商議,決定不再等待,大軍即刻向東,一路直撲河南,闖軍決意要在河南攪個天翻地覆。
顧復光被拔除後,明軍再難偵知闖軍的行動,加上本身明廷並不重視李自成,畢竟李自成此刻雖然擁眾近三千,但實際上戰兵也就堪堪千餘,顯然還沒有到朝廷需要重視的地步。
不過等闖軍一進河南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李炎的強力推動下,“均田免賦”跟“分田質子”兩大政策被推了出來,只不過,李炎對“均田免賦”做出了不一樣的說明。
所謂均田,乃均田賦也,無論士民勳貴皆需納稅,再無豁免之說。
所謂免賦,免雜賦也,所有苛捐雜稅,三餉全部罷徵,凡地方多徵稅賦,自當折抵往後年稅。
相比於原本時空的均田地,免賦稅,李炎的政策更加務實一些,甚至為了增加政策的吸引力,李炎還在均田免賦後面加上了四個大字“永不加徵”,即政府永遠不進行加稅。
其實加稅已經是沒有必要的事情了,隨著新作物的傳入,人口大爆炸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情,在不遠的將來,連人頭稅都要被廢除,還有什麼加稅的可能性?滿清已經證明,數億的人口足以維持一個老大帝國的財政穩定。
李炎兩邊討好的政策無疑是給水深火熱的河南帶來了希望,對於普通地主而言,這些政策不太壞,對於快要餓死的庶民而言,這些政策又是太好了。
所以當李自成將石青色,繡著八個飄逸大字的“均田免賦,永不加徵”的戰旗打出來的時候,河南沸騰了,說是贏糧影從都不為過。
河南本地起義軍一斗谷跟瓦罐子很快就跟李自成搭上了線,雙方在抗擊朝廷的問題上達成了共識,很快便開始聯合作戰,算上進入河南後雲集來投奔的河南民眾,李自成的軍隊數目很快膨脹到一萬多人。
當然,一萬多流民未見得就有多少戰鬥力,可這其中可不止是流民,連帶著部分活不下去的邊軍也來投奔了,李自成除掉一萬多流民軍,還讓手上的戰兵足足翻了一倍,達到兩千人的數目,而一斗谷跟瓦罐子帶來的軍隊中也有不下千人的戰兵。
李自成的實力已經恢復得跟起先潰敗之前沒什麼差別了,而這個時候,朝廷依然跟個瞎子一樣渾然沒有察覺,甚至有可能連李自成是否進入了河南都是不清楚的。
畢竟按照楊嗣昌上書所言,李自成是陝西人,軍中也多陝西人,若當真北上更有可能襲擊陝西而不是河南,所以建議朝廷重點防守陝西一帶,對洛陽方向應著重消滅當地的農民軍,萬萬不可使李自成跟河南本土農民軍合流,否則河南之地必然糜爛......
不得不說楊嗣昌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一語道破了一旦李自成跟河南農民軍合流後的後果,但可惜他沒有判斷對李自成的進軍方向,白白錯失了阻擊李自成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