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三千接令而出。
說起伙房炒菜,鄧舍倒是忽然想起一事,嘆了口氣,與洪繼勳、鞠勝兩人說道:“要說起來,我火上的這幾個廚子,其中一個,當初還是姬宗周給我找的呢。這才多少時日?轉眼間,物是人非啊!”
鄧舍對姬宗周本無好感。之所以姬宗周會死在棣州,細細的想來,其間未嘗沒有鄧舍有意無意推動的因素在內。可是,當姬宗周慷慨戰死的訊息傳來後,鄧舍吃驚之餘,也不免轉變了對他的一些觀感。
孔子云:“朝聞道,夕死可矣。”
姬宗周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個典型,大半輩子圓滑處世,卻因為姬衝的一番話,以及別的種種原因,在一個面臨人生轉折口的時刻,居然猛地一下子便就改變了,從“官場不倒翁”變成了一個慷慨赴死的忠臣。
真可謂“世事難料”。
洪繼勳與鞠勝也都是頗有感觸。
洪繼勳倒也罷了,一來,他和原先的鄧舍一樣,素來看不起姬宗周;二者,他的性子不如鄧舍寬厚,對一個人的看法與評價一旦定型,就不會輕易改變,故此,即使會因此產生些感觸,卻也不會肯說出來。
而鞠勝的性格沒有這麼偏狹,順著鄧舍的話風,也嘆了一口氣,說道:“姬大人戰死棣州,這真是臣沒有想到的。以前王士誠時,姬大人是官,臣是老百姓,地位懸殊,因而臣雖是益都土著,卻也與他沒有說過幾句話;後來,主公入主益都,臣倒是得了他兩幅墨寶贈送,不過,除此之外,也並無太多的交集。他陣亡的訊息傳來後,臣當時真的是震驚非常。”
“人無十全十美。是人,便就總有不足之處。哪裡會有沒有缺點的人呢?有缺點不要緊,只要能像姬宗周這樣,關鍵時刻不選擇錯誤,做正確的事情,就可以了!看人,看什麼?是看風骨!而一個人真正的風骨,卻又不是能在尋常小事上看的,只有在關鍵的時刻,才能讓人看清。”
也不知是在發感嘆,抑或是說給洪繼勳與鞠勝聽的,鄧舍的這兩句話雖然看似有感而發,然而細品之下,卻十分的意味深長。
鞠勝頷首說道:“主公所言甚是。韓信受胯下之辱,是沒有勇氣麼?胸有壯志,欲謀大事之人,必會在小事上惜身。王莽謙恭,時人以為仁孝,讚譽有加,然卻最終做了篡國這樣大逆不道之事。……,主公所言甚是!要想看清楚一個人,確實只有看在關鍵時刻,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嗯。大眼兒,你方才說姬宗周送過你兩幅墨寶?”
“是的。”
“雖然姬宗周如今不在了,但是既有這份交情在,你得暇時,不妨多去他家走走。他的幾個兒子,除了一個姬衝,都還小。你暫且替我,多幫著照看照看。”
鞠勝是說了姬宗周曾送過他兩幅墨寶,但是他卻也說了他與姬宗周並無太多交集。鄧舍此時卻要求他多去姬家走走,是為何意?很明顯,只是在向底下的臣子們表現一個態度。鞠勝多聰明的一個人,豈會不解其意,當即應承下來,說道:“姬衝負了重傷,也不知而今傷勢如何了?”
“昨兒下午我才派人去他家裡看了看他,恢復得還算不錯。雖然還不能下地走路,但是比起前幾天,吃飯已經漸多了,精神頭兒也好得多了。”
儘管在之前,已有種種的跡象表明,姬衝將會得到鄧舍的大用,但是驟然聽到這句話,鞠勝心中還是不由吃了一驚,暗自想道:“昨兒下午主公派人去看了姬衝?‘吃飯漸多,精神漸長’。聽這意思,還不止看過這一回。老姬啊老姬,你戰死棣州真是英明選擇!至少,照這個勢頭下去,姬衝來日的前程,你們姬家來日的榮華富貴,定會遠勝你尚在時!”
說話間,飯菜已好。侍女們端上。
讀書人吃飯,講究“食不言”。儘管鄧舍、洪繼勳、鞠勝都並非迂腐之人,但是除了鞠勝,畢竟腹中都早已飢餓,因此一時間,廳內轉入安靜,只聽得三人吃飯之聲。很快飯飽。侍女們重又上來,收拾了碗碟下去。
鄧舍殷勤招呼洪、鞠,請他們喝點茶,消消食,然後拾起了方才的話頭,與洪繼勳說道:“有關單州戰後以及遼西、棣州,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洪繼勳不答反問,抿了口茶,說道:“主公英明神武,對此兩件事肯定是早有看法。微臣斗膽,想先聽聽主公的意見。”
鄧舍有個習慣,不論商議什麼事兒,總不肯先說出個人的見解,而是在綜合地聽過群臣的意見後,方才會做出決定,故此,這會兒雖有洪繼勳的一個反問,但是他卻仍然不肯破例,沒有說個人的見解,只是引了一個臣下的摺子,回答洪繼勳說道:“前兩天,有人給我上了道摺子,說的也正是有關單州戰後與遼西、棣州之事。”
“噢?不知都講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