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也已經很不錯了。戰爭的傷亡,很多不是因為敵人,而都是因為受傷不能得到及時的救治。一個較為完善的戰場醫療保障機制,一個可以減少傷亡;最主要的,是可以增加老卒的數量。在軍隊中,老卒是最重要的。試想,一支全部由老卒組成的部隊,戰鬥力會該有多強悍。
戰場上,喊殺震天,燕軍正在奮勇向前衝殺。
差不多每一個衝鋒在前計程車卒都是滿頭滿身的血汙,高度的緊張和興奮下,甚至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這血汙究竟是他們自己的、抑或是來自敵人的,在腦中盤旋唯一的念頭,就是:衝、衝。隨著將旗往前衝;跟著前邊的人往前殺!前邊的人倒下了,後頭的人補上。
人都說“勝仗好打,敗仗難打”。
是因為如果打了敗仗,“兵敗如山倒”,很難把潰逃計程車卒再組織起來,更別說重整旗鼓,再與敵人決一勝負。其實,不止敗仗難打,有時候勝仗也難打。為何?也是一樣因為士卒的組織問題。
仗打勝了,全軍都往前衝。氣勢如虹,這很好。但是衝著衝著,隊伍就亂了,很多時候會出現上下級相隔太遠,難以聯絡指揮的情況。有不少戰例便是因為這個組織問題,被敵人抓住時機,反而從勝利變成了大敗。
鄧舍對這個問題也是非常注意。
每個萬戶,都有鎮撫;每個千戶,都有彈壓;每個百戶,都有軍司。這些軍官,平時負責政治工作;戰鬥衝鋒時,就改為負責上下級的聯絡。有部隊衝得太前了,他們負責去約束住;有部隊衝得太慢了,他們負責去催促加快速度。因此,這個時候,在戰場上就可以看到一幕景象。
燕軍計程車卒全部在往前衝,但是在衝鋒的浪潮裡,卻時不時會有一兩個軍官站立不動。他們就像是巨浪中的磐石,身後有士卒舉起不同的旗幟,每面旗幟都代表了一個營頭。隨著他們的喊話,各個經過的部隊分別都會在前進的過程中做出種種調整。有些加快了步伐;有些放慢了腳步。
這些軍官不但遵奉上級命令,不斷調整全軍地進攻節奏,而且經常還都會喊出幾句口號,或為本部的榮譽頭銜,比如“旄頭騎”;或為激勵士氣的話語,比如唱起軍歌,又比如高叫:“高將軍已斷敵歸路!破敵就在眼前!殺,殺,殺,高將軍威武!”經過計程車卒紛紛隨之高叫。
沒多久,透過鎮撫、彈壓、軍司們,趙過的命令就得到了徹底的執行,近兩萬的燕軍士卒全都在同聲大呼:“高將軍威武!”也有喊:“小將軍威武!”凡是喊後者的,皆為王士誠的舊部,益都舊軍。
一萬多人的同聲大呼,聲勢可想而知,響遏行雲,把遠處單州城池的城樓都震動得瓦片齊響。一聲接著一聲,一聲連著一聲,傳入陣後,高延世聽到耳裡。
他衝殺多時,幾次獨力衝潰敵陣,本來早已力氣不支,但此時聞聽全軍震天動地的齊呼,不由頓時力氣倍生。早先,他已經脫去了鎧甲,只穿短衫,而今更是將短衫也脫去,赤膊上陣。
海東軍裡,楊萬虎好赤膊衝殺,現在又多了高延世一個。他志得意滿,躊躇馬上,橫槊回顧,放聲大笑,得意洋洋地對部屬們說道:“聽到了麼?聽到了麼?三軍齊呼小將軍!知道小將軍是誰麼?便是老子!”
主將如此勇武,部屬也是勇氣倍生。
在全軍的高呼聲裡,高延世驟然馳馬,又是單騎殺入了對面的鐵甲陣。賽因赤答忽調來後陣了二百鐵甲軍,剛列成陣勢不久。
“鐵甲軍”計程車卒不比尋常士卒,俱為重鎧,馬槊不好擊打。剛入陣沒有幾步,迎著兩個阻擋在前的甲士,高延世揮槊奮擊,他鏖戰快有一個時辰,馬槊本就已經多處受創,現又撞擊到了重鎧上,不免吃力不住,只聽得“喀喇”一聲,斷成了兩截。斷開的馬槊受力往後撞,高延世猝不及防,仍還在往前用力,兩下碰撞,手腕被擦破了,流血凝肘。
他止住往前傾的身體,隨手將剩在手中的半截馬槊打在一個藉機上來的甲士頭上。他力氣很大,一下子把這個甲士的頭盔打得凹陷了一塊,只聽這個甲士大叫一聲,口吐鮮血,踉蹌倒地。隨之,他勒馬兜轉,輕巧巧迴歸本陣,從崑崙奴處接過備用的長矛,易之更入。又奮勇衝陣。
他麾下兩將蘇白羽、養由引弓,以及所帶眾騎目睹此狀,盡皆振奮。五百騎陣亡百餘,尚有三百多,亦不由自主跟著全軍的大呼,也吶喊高叫:“將軍威武!”
前後十餘里,敵我數萬軍。這一刻,高延世的名字響徹天地。
風越發地大了,呼嘯卷襲,揚起塵沙,戰場上升騰起瀰漫的黃煙。陰雲密佈,天氣陰沉,半空中,忽然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