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把陳猱頭部也調去棣州;或者,……。”
陳猱頭才從東南沿海到益都不久,在王國毅等馳援棣州後,他已可算是益都最後的預備隊了。鄧舍神色不動,仍舊負手觀看地圖,頭也不回地問道:“或者怎樣?”
洪繼勳目光灼灼,目不轉睛地看著鄧舍的後背,輕輕地吐出了六個字:“或者攻取遼西。”
“攻取遼西?”鄧舍霍然轉身,“先生是想?”
“在李鄴連續不斷地攻擊與騷擾下,遼西世家寶早已奄奄一息,擊敗他不是問題。只要打下遼西,便等同開啟了從海東進軍大都的道路。大都的駐軍只有數千,還不到萬人,面臨如此的形勢,難道還敢取我棣州?”
以前鄧舍之所以不肯攻取遼西,是為了“韜光養晦”,是因為不想過度地刺激大都,以免蒙元皇帝命令察罕、孛羅全力來戰。而今,一方面已經與察罕徹底撕破了臉,棣州一戰,事關你死我活,早已再無韜養的必要;另一方面孛羅新敗之下,翻身尚且不易,也定然沒有功夫去管大都。
取遼西,正當時也。
洪繼勳侃侃而談,說道:“戰事發展至今,數千裡的北國土地上,幾乎無處不有戰火。主公,自永平起兵、佔取雙城以來,十萬紅巾將士、百萬遼東子弟前仆後繼、不怕犧牲,所為者何?正如主公提出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而已!而若想恢復中華,最大的敵人就是李察罕。”他熟思甚久,語氣堅決,“臣以為,現在已經到了可與之決戰之時!”
“與李察罕決戰?”
也就在適才知曉朱元璋將要出軍河南、分析戰況的時候,鄧舍才剛想到這裡,才剛想到有這個可能,驟然就聽到洪繼勳說出此話,饒是他城府已深,也是不由眼皮一跳。不得不說,洪繼勳的這個提議太過大膽了。
“臣觀主公似有驚色。是因為您認為我軍還沒有做好決戰準備的緣故麼?”
鄧舍沉吟不語。
“的確,我軍是沒有做好準備。不但沒有做好準備,而且棣州、鉅野等各處戰場都陷入了半僵局的狀態。可是主公,您有沒有想過,陷入‘半僵局’狀態的,其實不止咱們一家?那李察罕怕也是早亂成一團麻了!”
“先生言之有理。”
“譬如兩強相爭,都快筋疲力盡。請問主公,當此之時,誰會勝?誰會敗?”洪繼勳自問自答,不等鄧舍回答,就大聲地說道,“又‘譬如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臣請為主公分析我軍之三必勝,察罕之三必敗。”
“先生請說。”
“有吳國公為我強援,此我軍之一勝也。鉅野現在我軍手中,濟寧戰場上的主動權已為主公所有,縱然棣州拉鋸,不過小憂而已,此我軍之二勝也。遼陽陳虎練兵千日,士氣如虹,而世家寶早成疲軍,如臣適才的分析,取遼西必易,而大都空虛,一擊定能中之,此我軍之三勝也。”
“察罕的三敗又是什麼?”
“我軍的三勝,就是察罕的三敗。察罕外顧無援;大同雖敗,孛羅銜恨,且時刻會有肘腋之變;而非到萬不得已之時,陝西李思齊等部他肯定不會調動,此其之一敗也。看似威脅棣州,實則為扭轉濟寧被動,不支之兆已現,此其之二敗也。自顧不及,難以照顧大都,此其之三敗也。”
“容我思之。”
“主公!臣聞言:‘兵貴神速’。臣又聞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現在就攻取遼西,還可以打察罕一個措手不及。臣認為,他是萬萬料不到主公在傾力應付棣州、鉅野兩處戰場的同時,居然還會有膽量敢再開闢第三處戰場的。故此,眼下出軍,正是時候。若是猶豫不決,給了察罕翻局的機會,不論是棣州出現變化、抑或鉅野出現變局,到那時候,臣恐怕就算主公再有意攻取遼西、進逼大都,也是沒有餘力為之了!”
益都在鉅野暫處上風,察罕在棣州步步緊逼。此時,南北兩塊戰場上暫時出現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雖有朱元璋的答應助戰,但察罕帖木兒用兵老辣、計謀多端,洪繼勳認為他肯定也是會有後手的。如果現在不打遼西,戰機很有可能就會稍縱即逝。
取遼西?還是不取遼西?
這是一個很大的賭注。
鄧舍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