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又從案几上翻出了一份條陳。這一份,卻是益都分院就此次濟南戰事而擬定出的封賞功臣名單,也是昨天才呈上來的。抬首數人,自然主將李和尚、畢千牛,潘賢二做為謀主,名列第三。再下邊,接著是射傷了關保的郭從龍,肉袒衝陣的楊萬虎,並及柳三、傅友德等等。
給潘賢二定的功,是次功。到底此次攻城,他雖有多次獻計,但是並沒有起到特別突出的作用。擬定給他的封賞是記功一次,賞賜銀錢若干。
這所謂“記功一次”,不可能每次有戰事,有功者都能得到升遷。如果是這樣的話,用不了升遷幾次,就升無可升了。故此,累計功勳,按照貢獻功勞的大小,到了一定的數目,之後方才會給以相應的升遷。
鄧舍取出筆來,將擬給他的次功劃去,想了一想,改為優等。並又劃去了原定給他的封賞,連帶前邊的改動,總的改為:“前番守禦泰山,已有大功。制定貪冊,又有功勞。此戰亦有功。宜為優等。擢為益都分院副樞。賞賜銀錢若干,並給益都宅子一區。”也提高了賞賜與潘賢二銀錢的數目。更主要的是賜給他了一所宅子,地位得到顯著提高的象徵。
改過了,再又把這條陳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將給傅友德的封賞也略微提高。即封好了,喚來隨從,令交給益都分院,就按此行賞。隨從接住,抬眼偷覷鄧舍,似乎欲言又止。鄧舍笑罵說道:“鬼鬼祟祟!是有何事?”
這隨從不是別人,正是馬得寶。他現為燕王府的宣使,做得就是傳送鄧舍令旨的差事,所以日常多有隨侍在側。因他詼諧,時不時會有妙語,常引人捧腹,也所以,雖調入燕王府的時間不長,卻已是極得鄧舍喜歡。
馬得寶道:“殿下明見萬里。小人略有遲疑,已被殿下看出。”
“少來給我拍馬屁,有什麼事兒?說吧。”
“卻不是小人的事兒,而是楊將軍與王將軍。”
“怎麼?”
“從天沒亮起,他兩人就又來了。現正候在院外,想求殿下召見。”
鄧舍沉了面色,說道:“他兩人起得倒早。昨夜四更還沒走,今天天不亮就又來了。當我的燕王府是甚麼?趕出去!告訴守門的侍衛,不許他兩人再來!”
馬得寶說道:“殿下息怒。楊將軍與王將軍也挺可憐的。殿下您是沒見,瘸著個腿,走路都走不穩當,坐也沒法兒坐,站也站不住。連著好幾天了,天天都是半夜沒走,天沒亮就來。他兩位還都長得凶神惡煞。知道的,知道他們是來向殿下請罪;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您請了倆門神呢。”
“你這是想為他兩人說情?”
馬得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忙不迭地分辨說道:“小人哪兒有那個膽子!所以說起此事,只是方才殿下喚小人入堂,小人從他兩人身邊走過,聽他們互相攀比年紀,覺得有趣。故此,想起來,與殿下一說。”
“攀比年紀?甚麼意思?”
“因為日出,太陽曬下來,有些熱。堂外樹蔭不多,因此兩位將軍彼此相讓。說請年歲大的,去樹蔭下遮涼。王將軍問楊將軍:‘將軍幾歲?’楊將軍說:‘三十一。’王將軍說,‘我三十,然則明年與你同歲。’”
鄧舍初不經意,沒聽明白,旋即,反應過來,指著馬得寶,笑得差點喘不過氣,說道:“馬得寶,馬得寶!……,你老子還真是有先見之明,給你起了個好字,現世。你也還真是夠現世的!”前仰後合,笑了一通。
明知道馬得寶所說的,肯定不會是真的。他卻也是不禁稍微去了些怒氣,說道:“罷了!去叫他兩人入來吧。”
馬得寶接令,地上爬起來,說道:“是,是。”
鄧舍笑得不行,他倒是一本正經的,轉身出去。自去往益都分院辦事,順便叫了楊萬虎、王國毅入堂。不多時,楊萬虎、王國毅來到。鄧舍瞧了他倆一眼,本來好容易板住的臉,又是一時忍不住,不由大笑。
卻見楊萬虎和王國毅,皆赤裸上身,反綁雙手,也不知去何處尋了幾根荊條,混亂纏在繩中,負在背上。因為才捱過板子,走路都是歪歪斜斜,搞得那幾根荊條也是隨之晃盪不止。入得堂內,兩人拜倒在地,齊聲說道:“末將罪該萬死,已知過錯。不該前線不從軍令。願領主公責罰。”
鄧舍止住笑聲,有心再好好地訓斥他兩人幾句,但是氣氛已被破壞。總不能立刻就從笑臉轉成黑臉,就算訓斥,也起不到太好的效果。無可奈何,只得長嘆一聲,說道:“你兩人起來吧。”
楊萬虎兩人起身。
鄧舍問道:“阿虎、國毅,自你兩人從我以來,至今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