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的皇后獨孤氏,乃為周大司馬獨孤信之女。唐高祖的皇后竇氏,乃為隋神武公竇毅之女。此皆名門閨秀。如若以此來看,主公若能得劉太保之女為妃,似乎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話裡又有一層意思,洪繼勳擔憂后妃干政,這是不錯。但是,如果運用得當,說不定也還能借用劉福通的名望,化弊為利。
鄧舍哈哈大笑,說道:“姬公所舉之例,皆開國之帝王。我只不過是宋室一臣,豈能如此類比?不妥,不妥。”姬宗周道:“是,是。臣一時疏忽,舉錯了例子。該死,該死。願請主公責罰。”
見鄧舍笑的舒暢,他暗自裡卻對所舉兩例甚為滿意。
鄧捨本來對安豐就沒多少忠誠之心,自稱宋室臣子,不過大樹底下好乘涼。此一道理,人人心知肚明。要說他心無異志,誰也不會相信。否則,他如若當真忠心耿耿,又何必還為小明王的“賜婚”而大感頭疼?
鄧舍又問羅李郎,道:“羅卿何意?有何見解?且說來。”
聽洪繼勳、章渝爭執了這麼長時間,鄧舍對自己的想法卻絲毫半點沒有吐露。羅李郎不知道他的心意,不曉得他究竟是傾向同意,抑或是傾向反對。不過說實話,羅李郎的想法卻是與洪繼勳、文華國相同。
他實際上對此也並不贊同。
但是,如果反對,又害怕鄧舍懷疑他存有私心。他左右為難,訥訥半晌,憋出來一句,說道:“姬公所言甚是,此為主公家事。何必詢問臣下?若強要臣來言之,臣委實孤陋寡聞,從未曾聞聽過劉太保有女。”
羅李郎急得額頭出汗。他此言一出,洪繼勳忍不住“噗哧”一笑。
“這是您的家事,不必詢問臣下。如果一定要問,我連劉福通有女兒沒有都不知道,實在沒有什麼好的意見好說。”滿堂皆笑。鄧舍大笑道:“羅卿、羅卿,何必如此惶急?我與你相識多年,卻不知你原也是一個妙人。”
“臣惶恐,臣惶恐。”
“文叔,你的意見呢?”
一群文臣說話,都是文縐縐的。文華國說話直,直言不諱,說道:“劉太保,俺不識得。他的女兒,俺也沒見過。主公千辛萬苦,弟兄們拼死拼活,打下了偌大的地盤,好容易立足方穩,卻不是做飯給別人吃的!”
“怎麼說?”
“劉太保之女一來,安豐離咱又咫尺之遙。臣沒讀過書,臣也不識字,卻也知道,這事兒麻煩的很,處理起來也定然棘手。與其如此,何不乾脆就不答應?至於不答應的原因,也好說。主公後院佳麗三千,選一個,然後給安豐回話,就說妃子已經定下了。‘人無信、人無信’,……那個怎麼著怎麼著?姬大人,你學問深,這句話是怎麼說的?”
姬宗周乾笑了兩聲,說道:“人而無信,不知其可。”
“對呀!人要不講信用,連飢渴都不知道。連飢渴都不知道,還能叫人麼?所以,臣以為,一句話就能把這事兒給打發了。主公以為如何?”
姬宗周似乎出自好心,解釋說道:“‘人而無信,不知其可。’這個‘可’,卻不是飢渴的‘渴’,而是可以的‘可’。意思是說,……。”文華國不等他說完,一揮手,將之打斷,大大咧咧地道:“一個意思!”
鄧舍一一問過諸人,做出了決定,不過卻不肯就說。
他簡單地做了總結,說道:“諸位的意思,我全清楚了。此事說急也急,說不急也不急。諸位稍安勿躁。待到明日,我自會召使者來見,把我的答覆告訴與他。並呈送奏摺,上至安豐。”接著話鋒一轉,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帶入了另外兩件事體,蹙眉說道,“函山之戰、萊蕪貪腐。對此兩事,諸位有何見解?趁此機會,也一起來議議。”
洪繼勳道:“函山之戰,我軍雖稍有失利。臣以為,卻是無足掛齒。不必為憂。”
“為何?”
“濟南之元軍,不過萬人。僅足其自守,不足其外侵。探究察罕雖然撤退,卻不肯放棄濟南的用意,無非打算以此來做跳板,好為下一次來取我山東做準備。但是就以濟南來看,固為齊魯名邑,城堅而溝深,壘高且牆寬。然而,察罕卻忽略了,濟南的西邊,即為黃河。
“現在還好,河水結冰。濟南若有事,他可立即從西邊的高唐州等地調遣軍馬來援。待到二三月間,等冰河開化,以黃河之水,滔滔萬里之勢,奔騰卷襲之湧,何止可以用天塹來言之!若我當其時,盡起大軍,徑襲濟南。察罕以何來援之?濟南對察罕來說,中有黃河之間隔,不過無根之木。濟南對我益都來說,其間一馬平川,毫無阻礙,卻是探手可及。是以,函山之戰,我軍雖小有失利;縱觀全域性,卻是不足為憂。”
濟南的西邊是黃河,天冷結冰,察罕的軍隊可以來往便利。一旦河水開化,濟南便成孤懸之勢,等同了一座孤城。城池雖大,雖堅,若鄧舍到時候能下決心,傾益都之力,往去取之。察罕的軍隊未必能守得住。
當然,前提有兩個。首先,察罕與孛羅依然保持不和,察罕無力顧及濟南。其次,益都的民生恢復得不錯,損失慘重的軍隊能得到及時的補充。並且有信心,在奪回濟南後,有能力應付察罕或許會隨之而來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