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見有許多的戰船,或來或往。不論來往,其上皆遍佈士卒,軍旗林立。遠觀其打扮,似也並非全為水卒,多數竟為步卒。還有為數不少的船隻,遙遙聞聽到從其中傳來戰馬的嘶鳴聲,大約也還有騎兵在內。
時雨未停,海天蒼茫,道路泥濘。
上的岸來,又見碼頭上更到處軍卒。萊蕪擔負著與海東交通的重任,其地向來都是非常繁忙。尤其現如今,又正值海東大力支援益都的時候,又是運送糧種、又是運送耕牛,常常貨積如山。而現如今,卻連一點民用的貨物都見不到了。軍卒之外,便全是各式各樣的軍用物資。
這些軍用物資,有些被蓋住了,類如火銃、火炮這類怕水的東西,以及大約還有地雷等之類還算較為保密的、也較為新式的火器。而另外一些,又比如像是輜重車、戈矛之類的物事則卻是不怕水,也沒有必要掩蓋的。便那麼直接地淋在雨中。雨水無邊無際地落下,將之沖刷得甚是乾淨。
軍旗鮮明、士卒整齊。顏色各異的軍旗,分別指引著不同營頭的軍卒,有的在上船,有的在下船。
羅國器發現,上船計程車卒與下船計程車卒,看其裝扮,彼此間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上船計程車卒,大多穿的五花八門,有披掛鎧甲的,有穿著皮甲的,也有就一身棉衣的,甚至還有穿百姓服色的。
而下船計程車卒,其所之穿著卻很統一。軍官皆為明盔亮甲,而士卒則都是棉衣皮甲。而且不論軍官、士卒,都佩戴的有標識。
軍官的標識分在兩個地方,一個是在肩甲上,點的有顏色,或紅、或黑、或白;一個是在胸前的護甲上,佩戴了一個類似名牌的東西。上邊都是格式如一的書寫了三行字,抬頭一行,即該軍官所屬營頭的名號;次一行,乃該軍官的官職;再次一行,則是為該軍官的名字。
士卒的標識也與軍官的一樣,也是兩處,分在肩上、胸前。只不過,在肩上點的不是顏色,而是戴了個肩章。所一致者,同樣地分為了紅、黑、白三色。此外,他們胸前的名牌,也不是佩戴的,而是牢牢地縫在了皮甲的上邊。至於內容,則大致上卻是與軍官一樣,差別不大。只是少了一行,沒有官職的稱謂。另外又多了兩行,一行寫的是該士卒的籍貫、家居何省何府,以及另一行則記載了該士卒的入伍從軍是從何年開始。
羅國器對這兩類的軍服穿著都很熟悉。前者是士誠舊部的打扮;後者卻分明就是海東精銳的穿戴。紅、黑、白者,紅為漢卒,黑為麗卒,白為女真。不過,細說起來,卻也並非所有佩戴紅色肩章計程車卒都是漢人。
因為鄧舍在軍法中有一條明文的規定:高麗、女真軍中,凡立下有大功勞的,無論將校、士卒,其若願入漢營者,聽之。
不但有軍服上的不同,士誠的舊部與海東的精銳分別各打的旗幟也大有不同。士誠舊部各營頭所打起的旗幟,也和他們的著裝有著很大的相似,一樣五花八門。有的直書以山東府縣名,應該是以本來所駐紮的地方為名;有的則豪邁外放,頗具征戰殺伐氣,大概是王士誠賜給的美名。
聊且舉兩個例子。
便在羅國器等人的左近,就正有兩支士誠的舊部在排隊上船。稍微遠一點的那個營頭,打的旗幟是:“大宋益都高密千戶所。”稍微近一點的這個營頭,打的旗幟卻則為:“大宋益都威武虎豹上萬戶所。”
而下船的海東精卒,其所打起的旗幟卻也如他們的肩章、名牌一樣,放目看去,高高低低、大小不同的數十上百面旗幟,格式完全如一。
也舉兩個例子。羅國器右手邊兒,有一支海東的軍隊剛剛下船完畢,正在集結整訓。人數不多,百十人,大約應該是為一個百人隊的編制。前頭豎立著一杆軍旗,上寫道:“海東度遼都指揮使司甲營丙隊。”
營者,千戶所是也;隊者,百人隊是也。再往下,十人隊也有旗,不過就沒必要寫這麼詳細,只是簡單地寫道:“度遼甲營丙隊某什。”
“某什”,其中的這個“某”字,也是以甲乙丙丁等等的天干為號。鄧舍早先規定軍制,為便於區別,天干的名號只許給海東五衙使用。因為海東五衙是精銳,野戰軍性質的部隊,取天干為號,一來表示他們的精銳地位,二來,也是取“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的意思。
而至於地方戍衛軍,也即城防軍,只許用地支來作為番號。一來,表示他們的精銳程度不及野戰軍,二來,也是取“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的意思。天干,代表攻擊;地支,代表防禦。區別很明顯。
隨便一支軍隊、一個士卒出來,一看他們的旗號、標識,就立刻能明白他們所屬部隊的性質。
相比野戰軍與城防軍,兩者之間還有一個區別,那就是野戰軍所受到的待遇,遠遠要比城防軍高上許多。最精銳計程車卒、最好的武器、最快的補給,乃至最高的軍餉、最優良的環境,從來都是隻給野戰軍的。並且,野戰軍的軍官升遷也是最快。
海東的野戰軍先前已有五衙,現在又編定了益都兩衙。這七支軍隊都是都指揮使司、也即萬戶府的編制,共計有近六萬人。除了益都兩衙,一個才改編完不久,一個才剛剛把人員選定,還沒開始正式的操練之外,如今的這幾萬人就算是海東到目前為止,最能攻善戰的主力軍隊了。
海東軍隊立下有卓著戰功的,鄧舍也往往會賜給美名。但是,不像是士誠的舊部,即使有美名,海東軍隊的主要旗幟,依然還是分別以天干、地支為名的番號旗。有美名的,可打兩支旗幟。一個番號旗,一個名旗。
又另外,對野戰軍的組建和軍中人員的構成,鄧舍一向來都是很謹慎的。原則上,只選用漢卒入野戰軍。
不過,海東既然已經據有高麗舊地、勢力且也漸漸發展至了女真人聚集區,太過的歧視也是不利團結的。同時,高麗人、特別女真人中,驍悍勇敢計程車卒也還是很有許多的。女真人生長馬上,生活的環境嚴寒冷酷,剽悍輕死,是其風氣。高麗人雖然稍嫌懦弱,人口基數大,從其中揀選出一些敢戰不懼死的,也不是什麼問題。有敢戰之人,不用,未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