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卻是為何?可是李將軍安排的地方,你不滿意,不想去麼?”
“李將軍體恤下屬,愛兵如子,早幾日還與小人說,想要把小人安頓去漢陽府,做一個地方吏員。”
漢陽府,是南高麗數一數二的大邑,出了名的繁華富庶。這該是個美差。鄧舍奇道:“怎麼?你覺得漢陽府不夠好麼?那你想去哪裡?”
“小人本為軍戶,投王師前,也曾在韃子軍中待過。自入王師,追隨殿下、李將軍,戰遼東、徵高麗、守益都,凡我海東歷次大戰,無有不與。小人不敢自誇,現也為李將軍親兵隊的副百戶。無論對韃子軍的虛實,抑或對我海東的戰法,也都算的上略有了解。
“小人儘管已為廢人,今我海東戰事未平,韃虜強敵未定,卻不願就去地方上享福。只求王爺開恩,若真不能留小人在軍中,也請能把小人發去軍校,也好能散散餘熱。”
鄧舍知道,有一種人,從軍當兵習慣了,要猛然間,讓其離開軍隊,的確很不適應。聽了駱永明的話,他微微沉吟。
要說駱永明的條件,以親兵隊副百戶的職位,放在外頭少說也是百戶、副千戶,論其職銜、閱歷,確也夠做個教官。並且據他所言,又有實戰經驗,又熟悉敵我虛實,很有利的一點。只是,卻有一處,有些為難。他說道:“軍校裡的教官,有一個基本的要求,必須識文斷字。你可識字麼?”
駱永明笑了,說道:“小人雖軍戶出身,因叔伯們多,互相賙濟,幼年時,家中還能顧上溫飽,所以也曾有去私塾,讀過幾年書。此次,李將軍之所以點派小人來與馬大人配合,一則,因小人略有戰功,這殘廢之身出去,李將軍說,有利揚我海東尚武之風;二來,卻便是因小人識字。”
鄧舍點了點頭,心中已有八分許了。問文華國,道:“文叔,平壤軍校是你執掌,目今缺教員有無?情況你最清楚。你看這駱永明,可以麼?”
雖為燕王,涉及臣下掌轄之事,不專權、不擅斷,以示尊敬有禮。文華國道:“現今軍校,第一批學生已經畢業了。一部分留在海東;一部分奉主公之命,正陸續調來益都。因為備戰察罕,又遵照主公的吩咐,才又對新招的學生開了擴招之令。這教員,還真是有些不足,稍嫌緊張。”
他曾任過南高麗一戰的總指揮,駱永明是李和尚麾下有名的勇士。因此對此人,他早有聽聞。平壤士林誇他“沉靜深遠、慧眼辨才”,是他面對讀書人時做出的姿態,究其本質,到底是個武將,喜歡驍勇善戰的人。
駱永明受有殘廢不假,打不成仗,當個教員授授課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又且,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驍勇的教員教出來的學生,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定然也會是敢戰、毫不懼死的。
文華國考究地打量了駱永明片刻,說道:“駱八五,俺聞名已久了。既然識字,又打過不少仗,臣以為,當個教員還是可以的。”鄧舍笑道:“文叔覺得行,那就是行了。”對駱永明道,“等會兒請文叔與你寫個委任狀。待你回去後,與李將軍說一下,便準備準備,這幾天就起程去平壤吧。”
駱永明大喜過望,連連叩頭謝恩。
本來找他倆來說書的,書沒聽成,先給一個升了職,又給一個調了任。鄧舍看夜色漸深,聽書本為次要,索性不再提說此事。他找馬得寶、駱永明來,有一個目的,乃是想問幾個問題,這才是重中之重。改口問起,無非有關益都民情、他們說書時聽眾反應之類。
馬得寶、駱永明一一答了。
鄧舍非常滿意,與洪繼勳道:“先生,民心可用也!”讚許羅李郎,“差事辦的不錯!”忽然聽見趙過腹中雷鳴,卻是他為忙碌整編益都舊軍之事,整整一天不曾吃飯。才處理過公事,又被鄧舍叫來府上,因是餓了。鄧舍大笑之餘,不免慰勞,教膳房立備飯食,留了諸人,請一起吃用。
當夜,駱永明回去,即尋了李和尚,把鄧舍的話轉述告之。
李和尚也為他高興,拿了幾錠銀鈔,贈予他,以充行囊。軍校教員,看起來沒實權,也遠不如到漢陽府去做一個小吏,不是肥缺。但是,教出來的學生若有一個兩個出人頭地,那老師可也就水漲船高,了不得了。
駱永明雖並不在意這些,卻也深深地為殘廢之身又有了用武之地而歡喜,去心似箭。
次日一早,他便辭別了李和尚,單身一人,奔去萊州海港。等不及軍船,找到地方府衙,亮出李和尚給他寫的手批。萊州知府李蘭,才走馬上任,見是李和尚的手筆,很給面子,親自出頭,特地給他找了一艘商船,揚帆出海。正好順風,不到下午,即到達了平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