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或許有佟生養的關係。佟生養是鄧舍的義弟。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更大的原因,卻還是在“以蠻夷治蠻夷”上。儘管熟女真與生女真同為女真,實際因熟女真接受漢化的緣故,並且鄧舍也多次有意提高熟女真的地位,所以熟女真並不看大得起生女真。熟女真既看不起生女真,並且他們兩者之間,又語言相通、風俗相似。所以,利用這個矛盾,用熟女真來治理生女真,再好不過。
在高麗、關北這塊地面上,民族關係很重要。遍佈了許多的民族,漢人、高麗人、女真人,甚至還有不多的一些渤海人。稍有不慎,就會動搖政權的根基。不過還好,至少到現在為止,鄧舍處理的還算不錯。
“先前元帥提出兩個對付萊州的辦法,不知究竟打算使用哪個?”
……
通往益都的道路上,柳三與數騎披星戴月,飢則食些炒麵,渴則吃些雪水。這已經是柳三在短短的十天不到內,第三次走這條道了。連續多日,不曾得到充足的休息,他甚至可以坐在馬上就直接睡著。
郭從龍挑選人去再給鄧舍送信時,考慮到柳三連日來的勞苦疲憊,倒是有想過換一個別人。但是軍情急如火,換個不熟悉的道路,也許會在路程上過多地耽擱時間。因此,不得不還是用柳三擔此重任。至少,這條道他走過幾回了,哪裡有近路,何處積雪太深,無不一清二楚。
前兩次,柳三等人都是隨身兩馬。此次則一人三馬。晝夜不停。待趕至益都城外,坐騎累壞了兩匹。不過本該三四日的路程,只用了兩日夜便急行抵達。在城外稍事休息,養足精神,然後故技重施。
柳三依照前番,一樣地扮作元卒,熟門熟路,潛入敵人陣中。這一次,察罕沒在攻城,但也不要緊。柳三心細膽大,藉助夜色的掩護,穿行過元軍營壘間的小路,有驚無險地混到城下,隨後搭弓射箭,與城上送去信物。城頭守卒核實無誤,放下吊籃,拉了他們上去。
柳三入城不多時,城中高樓上升起兩堆大火。火光沖天,驚動元軍騷亂,以為城內要出城偷襲。因為便在這幾天裡,上次元軍的猛烈攻城結束之後,鄧舍多用疲兵計,常常半夜敲鼓、抑或放火,作出反攻的架勢。元軍嚴陣以待,等候了半晌,卻與往常一樣,絲毫不見有半個海東士卒出城。輪值夜守的元將罵罵咧咧,鳴金收兵。
短暫的騷動過後,城內城外重歸安靜。元軍的將校士卒們卻沒有發現,便在他們營外的一處小樹林中,有兩騎疾馳而出。
這兩騎,正是柳三入城前,特意留在城外的。用意有二。一則,若柳三入城失敗,半路上被元卒發現,則還這兩騎可以做第二路入城的信使。二來,如果柳三入城成功,則便可在城內升起暗號,那兩騎瞧見了,自可不必再等柳三出來,直接回去文登覆信。因為入城成功,卻不見得出城也能成功。這也是柳三謹慎小心的一面。
又兩日後,信使回來文登。將鄧舍的回信報給張歹兒、劉楊、續繼祖與郭從龍。兩堆大火,表示的意思是:同意姚好古的分析,可以先打濟南。
……
“萊州自前毛平章入山東來,即為其屯田所在。又經小毛平章、王士誠的苦心經營,城守甚堅。今又有強兵在內。要論上策,當然圍而不攻。但是方今大雪初停,道路阻隔。若文平章援軍也走文登,則我軍去打濟南,就勢必會在路程上耽誤太多的時間。時間若久,變數就大。
“所以,萊州,必須要打。”
“怎生打法?”
“驅生女真以為前鋒。”
“生女真蠻荒夷狄,怕不會擅長攻城?”
“以我漢卒為主力,操作投石機、火炮、攻城車、雲梯諸物為其後援。生女真雖然蠻荒夷狄,難道蟻附登城卻還不會麼?將軍是沒有見過生女真人打仗,我軍精銳已然可稱得上悍不畏死,但是若與生女真人相比,卻還是稍有不如。他們根本就不知死為何物。”
若說熟女真,特別是那些住在中原的女真人已經幾乎被漢化的與漢人沒多少區別了的話,那麼合蘭府等地的生女真卻還是保留著他們民族的本色,依舊停留在奴隸制的階段,散居山谷間,逐水草而居,以漁獵為生。俗勇悍,喜戰鬥,耐飢渴苦辛。十分的悍鷙雄勁。
並且更有另外一部分,居住在更遠的烏蘇里江、黑龍江中下游流域的,甚至還處在氏族社會發展的階段,即原始社會,連市井與城廓都沒有。沒有文明,不開化,愚昧無知。其輕生敢死的程度,可想而知。即便在蒙人的眼中,他們也是當之無愧的“虜種”與“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