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門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二,顏淵第一。
“顏子苗裔。”鄧舍又重複了一遍,“好,好!”忍不住又接連道了兩聲好。
他道:“顏子苗裔,我需得登門拜訪。”隨即又搖頭否定,道,“不妥,不妥。貿然登門,似乎有些冒失。……,嗯,這麼著,羅公,咱從海東來時,我記得專門帶了不少的字畫古籍。你去挑些出來,先替我送給他,……,送給復聖後人。然後,我再登門拜訪。”
羅國器笑道:“卻也難送。”
“為何?”
“臣已代主公向顏之希表達了想要登門拜訪、與之一見的願望。”
“他怎麼說?”
“求之不得。”
“約了何時?”
“只等主公有空,他說隨時恭候。”
鄧舍現在就有空。他哈哈一笑,道:“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你上午相約,咱下午就去赴邀。如何?”羅國器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去的越早,誠意越濃。兩人相顧一笑。待到下午,鄧舍收拾了一下,揀了幾件書畫禮物,即與羅國器一道,出門往去顏府。
顏家有名望,但並不富裕。
顏之希的家中,不過前後兩進,前邊會客,後邊住人。聞聽鄧舍來到,顏之希親迎出門。他約有四十多歲,中等個子,容貌清雅,鼻樑很高,額頭上幾道淺細的皺紋,頷下三縷長鬚,隨著他的走動而微微飄揚。
“貴客臨門,蓬蓽生輝。拜見燕王殿下。”
鄧舍搶步上前,扶他起來,道:“老先生休聲美譽,天下所聞,我仰慕已久了。今得相見,非常榮幸。今日我們只論長幼,不分尊卑。快快請起,不須多禮。”到底顏之希白身。他話音儘管客氣,卻沒有回拜,只是把他扶起,作揖行禮。
眾人分賓主次序,往正堂行去。
顏家的前院佔地不大。角落一口水井,院中數棵槐樹。時當六月,正值花開。滿樹的槐花,潔白似雪,一簇一簇地堆積綠樹葉間,地上落的也有,滿院暗香繚繞。許多的蜂蝶繞樹飛舞,不時傳出幾聲蟬鳴。
鄧舍笑道:“夜雨槐花落,微涼臥北軒。老先生隱居此間,誠然桃花源也。”
“陋巷蝸居,豈敢桃源之譽?”
“不然。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老先生品學兼優,德才兼備,即便蝸居,也為名室。何必過謙呢?”
舞文弄墨、掉了兩句書袋。顏之希對鄧舍的觀感就大不一樣,心想:“聽聞他本為草莽,不料如此文雅!”有了一個不錯的初次印象。殷勤讓客,請鄧舍入正堂敘話。鄧舍拱手,請他先行。
顏家的前後進有側門相通,側門是個月亮門,斜對正堂。臨入堂前,鄧舍瞥見後院裡似有個花園,繁花錦繡,有三兩個少年在那裡玩耍。他也沒在意。一行人入得堂內,分別落座。自有小廝奉上茶水。
“為我益都百姓,燕王不辭勞苦,渡海遠來。在下無以為敬,唯有此好茶一杯,聊表心意。”
“益都、海東,本為一家。益都遭倭,海東來救,理所應當。老先生太客氣了。”鄧舍抿了一口茶,入口清潤,餘味悠長,讚道,“當真好茶。”
他對茶沒什麼講究,也就能分出個好喝、不好喝。羅國器比他懂,細細品了兩口,笑道:“不止茶好,水也好。主公請看,這碗茶水,湯色清明,飲入口中,輕靈鮮爽,有冰雪的凜冽之氣。……,顏先生,如果在下沒猜錯的話,當是用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