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地位,文華國最合適;但他為人粗鹵,不放心。陳虎精細堅毅,定州離不開他。趙過樸實厚重,留在甲山,有他坐鎮後顧無憂。李和尚、羅國器、關世容,不是方面之才。
最合適的,當數張歹兒。上陣有虎氣;雖不識書,下馬有文氣。有勇有謀,沉穩堅剛。鄧舍對他的幾次表現印象深刻。當然,他資歷不夠,需得派一人輔佐。李和尚太粗,羅國器太滑,關世容剛好。這兩個人都重氣講義,不會合不來。
即刻傳令,關世容、張歹兒不必轉回,帶本部人馬,留駐寧遠。另調張歹兒部的楊萬虎隨軍回城。其他長津、三水府兩地,各留五百軍馬,擢拔兩個上馬賊的老兄弟代行千戶,駐紮看守。
一下子多得了五座城,鄧舍頓感壓力沉重。他從沒有過管理數個城池的經驗。即使雙城,打下來之後,之所以沒出什麼大亂子,大半靠的也是洪繼勳的出謀劃策,吳鶴年的實際操作。
但總不能什麼事都交給別人,依靠別人。鄧舍當然懂得民政的重要性。拿一杆槍來做比喻,軍隊好比槍頭,地方就是槍桿。槍頭鈍了,可以磨;槍桿一斷,槍頭再利,也難有大用。
一宿沒睡好,翻來覆去折騰,考慮這個問題。鄧舍下定決心,不懂,就學。一軍之主,無須事事躬親,不求精,必須會。
各城的普查一一送回。寧遠人口較多,三萬餘口;定州少一點,一萬上下;長津、三水府、甲山位置偏遠,人煙稀少,加在一起,不到兩萬。人種比重上,漢人十之一二,女真人、渤海人十之二三,基本都分佈在長津三地。寧遠、定州八成以上,俱是高麗人。
第一個問題就來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做為異族人,該怎麼去管治本地土著?
吳鶴年在其位,謀其政。蒙元管理地方的那一套,他熟悉得很,選適合高麗民情的,道:“小人之見,首先需重新核定戶籍,編制坊裡、保甲。一則落實人口,便於管理,二則保甲互相擔保,一戶有罪,一保同罰,甲生、里長監管不力,同罪處之。提前報官者,免其罪。如此一來,地方上也有耳目靈通之利。”
鄧舍頷首同意,補充道:“里長、甲生,儘量選當地漢人擔任,不足的部分,可由渤海、女真人出任。”必要的分化還是需要的。鄧舍忽然想到,歷次戰鬥,軍中傷者甚多,至有致殘。平時常思如何安置,眼下不就是個大好機會,道,“軍中殘者約百人,願去軍籍、入民籍者。送寧遠、定州落戶安置,可任里長、甲生。人賞銀十兩,賜地五十畝。”只賞賜權、錢、田,鄧舍估摸著還不夠令士卒眼紅羨慕,沉吟猶豫。
吳鶴年笑道:“俗話說,三畝地兩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大人何不再以高麗女子給之?”
“欺男霸女?吳總管是想激起地方民憤?”洪繼勳一直沒開口,這會兒嗤笑一聲,反駁道;他提出意見,“與其被動,不如主動。將軍暗中交代各城,凡高麗女子嫁殘卒者,給其母家諸事方便,優禮之,厚待之,另眼相看。疏導引誘、潛移默化,方為上策。”
這也是一種分化。不過就眼前來看,實現的可能性不大。非得長期施行。鄧舍點了點頭:“就這麼辦。”
坊裡、保甲編制好,地方官的委派問題隨之而來。帶上雙城大小城池六座,七八萬人口。陳虎、趙過、張歹兒,行軍打仗個個好手,處理民事,能不能勝任?
涉及到軍中大將,吳鶴年閉嘴不語。洪繼勳侃侃而談:“定州諸地都處前線。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況將軍手中,也無人可用。大可軍政一體,交陳、趙、張等將,統一處置。將軍目前,最需要關心的,不是地方發展,而是聚斂糧草、充軍備武。
“充軍備武需將軍親力親為,而各地府縣的職責,就在聚斂糧草。”
關北嚴寒,有春耕而無冬種,農田作物一年一熟;山地又多,除了雙城等寥寥數地,大都土地貧瘠。聚斂糧草,靠本地不太可能。鄧舍問道:“先生之意?”
洪繼勳開啟摺扇,微微一笑,道:“泥河南、寧遠西,土地肥沃。官府雖然貧窮,然而大戶人家,往往良田千萬,跨縣過州,富裕非常。定州、寧遠軍馬,閒著也是閒著,將軍何不任其哨糧?既可保軍卒銳氣,又能夠損敵利己。”
吳鶴年咳嗽一聲,皺著眉頭,道:“怕是會失民心。”
洪繼勳哂笑:“歸我之民是為民,不歸我之民是為敵。何況,高麗百姓之所以怨聲載道,罪魁禍首正在豪門巨室。將軍殺富,奪其糧粟、分其田地。有窮人歸來,妥善安置,民心自然可得。”
殺富戶、搶錢糧,鄧舍沒什麼心理負擔。他道:“先生所說甚是。”軍需糧草這一塊兒,他考慮已久,補充一個輔助辦法,“雙城等地沿海多漁場,吳總管多組織丁壯,下海捕魚。”不僅雙城,甲山、寧遠等地,也都挨近河川,依樣辦理。相比糧粟,漁場的產量更大,窮苦麗人每日三餐必有海鮮補糧食、畜肉的不足。
“有糧草還不夠。攻城略地,要在精兵。何謂精兵?在少不在多。訓練有素,披堅執銳。兩者缺一不可。將軍一萬三千人,兩戰傷亡一千餘。駐寧遠兩千,甲山一千,三水府、長津各五百,定州兩千,雙城六千。部屬混雜紛亂,旗幟不一,號令不嚴。
“現今稍有空暇,可以緩出手來,就該立刻整頓。”
鄧舍早在肅紀時就考慮過這件事,道:“正合我意。”當下將心中構思講出。一萬兩千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計劃分編三營。文、陳各一營,自己領一營。
寧遠距離定州近,張歹兒、關世容撥給陳營;李和尚、羅國器俱在雙城,撥文營;趙過、陸氏兄弟自己統帶。河光秀官兒高,他的麗卒自成一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