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職務的任命上,其實就可以看出此中的玄虛。遼陽、遼左盡在鄧舍之手,給他的任命卻是海東行省,行省具體管轄的範圍含糊不清,壓根兒沒有提起。常理上以為,遼左、遼陽可不是海東的地界,說甚麼要潘誠秣馬厲兵,說甚麼遼陽行省左丞相的位置,早晚歸他,這不慫恿潘誠與鄧舍開戰的麼?
這道密旨早來幾日,潘誠必定膽壯,說不定就以此為號召,聚集關鐸部兵敗後,少許散入別處的潰卒以及塞外、上都等地的紅巾遊軍,鋌而走險,挑釁開戰了。
可惜,如今遼東大局已定。潘誠苟延殘喘於廣寧一地,處在鄧舍部的重重圍困之下,縱然有心,怕也無力了。
“劉十九肯把小明王給潘誠密旨的內容告訴將軍,原因怕就在此了。”洪繼勳冷笑,說道,“這位劉天使,卻也光棍。見形勢變化,索性賣了我們一個好,空口白牙,得了將軍的感激,一舉兩得。”
鄧舍一笑。
姚好古新從未久,資歷不及洪繼勳。平素有洪繼勳在的場合,他很注意,儘量少說話,免得引起洪繼勳的反感。他畢竟在雙城待了幾個月,對洪繼勳的性格有所瞭解,此人鋒芒畢露,絕對稱不上寬洪大度。
聽他兩人主臣對話到了尾聲,姚好古笑道:“卑職聞聽浙東有民謠,唱道:‘天高皇帝遠’;又聞聽有說‘一力降十會’。只要將軍勵精圖治,安豐的些許權術手腕,終究難等大雅之堂。”
鄧舍頷首。
冷風吹來,帶起眾人身上的鎧甲響動。旗幟颯颯,眼見著劉十九一行人,去的遠了,變成個小黑點。
這平壤左近的大道,有的還是蒙元設定徵東行省時所修,遠望直如砥矢,極目望不到盡頭。沿途植有楊柳,落光了葉子,不復夏日的臃腫,成排如林,便如挺胸直立計程車卒,叫人望之,不由精神為之一振。
“設立行省的詔書已下,兩位先生日前所提及到的定省府、立官制、設諸翼種種事宜,便可施行。諸位,且隨我回城,即日確立。”
戰國時期,諸子百家中有一個名家,講究“正名實”,儒家也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利”。小明王自稱宋室後裔,不論真假,群起諸雄中,他最名正言順的一個。鄧捨得了他的任命,兼有據海東之實,如此,貨真價實的“名實兼具”。
他既然有了名實,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將士們,順理成章也該有名實了。其實,私下裡早就有人勸他。鄧舍也曾經有過分析,遲遲不肯推行,是因為他認為不論有實無名,或者有名無實,兩者都不好。
有名無實,會引起有識之士的嗤笑,徒然淪落為天下、後世的笑柄。那麼,有實無名呢?短時間內或許沒問題,但要時間長了的話,也不好。有這個實力,沒那個名分,會招致部屬的疑惑,摸不清上官的意圖,混淆判斷,引起混亂。
這就好比道路行走,名分一定,官制一定,大家也就有了奔頭,知道目的地是什麼了。七品官看六品官,六品官看五品官,以此類推,水漲船高。從另一個方面來講,有目標,做起事來也踏實。
眾人迴轉城中。
鄧舍麾下諸文武重臣,陳虎坐鎮遼陽,慶千興屯駐遼西,吳鶴年留守雙城,張歹兒防戍北界邊疆,除了他們四個人,其它的重要人物大部分都在了。眾人興致勃勃,齊聚一堂,共同商議。
定省府、立官制、設諸翼。三件事中,最簡單的第一件,最麻煩的第二件。
先說第一件。
雙城地遠位偏,早先取它為帥府所在地,實在迫不得已。如今,行省之地西至遼西,東到慈悲嶺;北連海陽,南通大海。從東到西,可達千里;由南而北,最遠的地方,也相隔幾近千里。
這樣大的一個行省,雙城,顯然不合適做省府了。省府之所設,要麼在四通八達的名城大邑,要麼在戰略位置重要的軍事重鎮。
眾人分別有兩種意見。
一部分人提出設在平壤,一部分人提出設在遼陽。比較起來,這兩個地方各有千秋,粗略看去,似乎平壤更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