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並沒有打算和慕容評耗下去,精兵銳卒,遠驅千里,自然不是為了來看慕容評的笑話。在掌握燕軍情況之後,王猛命令遊擊將軍郭慶率騎兵五千,乘夜由小路繞至慕容評大軍背後,火燒燕軍輜重。偷襲成功的那天夜裡,大火所映起的漫天紅光,連身處鄴城之中的慕容暐都看得見。
鄴城內外人心惶惶,一片敗亡之象!
驚恐萬分的慕容暐急忙派遣大臣斥責慕容評,令其速將錢財發散士卒,並立即向王猛軍進擊。不得已之下,慕容評派兵向王猛軍挑戰。
至於慕容評是否將搜刮到手的錢財還給了士兵們,已經不再重要了。大錯鑄成,三軍將士軍無戰心。正如王猛所言,“吾今破之必矣。”
十月二十三日,王猛於渭源列陣誓師:“王景略受國厚恩,任兼內外,今與諸君深入賊地,宜各勉進,不可退也。願戮力行間,以報恩顧,受爵明君之朝,慶觴父母之室,不亦美乎!”(《晉書》)。前秦將士聞之,人人奮勇,破釜棄糧以示拼命,大呼競進。
兩軍對陣之際,人多勢眾的燕軍(四十萬)著實讓王猛心頭一緊,燕軍數量的優勢幾乎可以彌補士氣的不足。時見勇將鄧羌在側,於是勉勵道:“今日之事,非將軍不能破勁敵,成敗之機,在茲一舉,將軍勉之!”(《晉書》)
鄧羌趁機請以司隸校尉一職為破敵之賞,王猛無權任命此職,只能答應予以安定太守、封萬戶侯,鄧羌不悅,率部回營睡覺。
這是明載史冊的事情,為一己私慾而置國家利益於不顧,並不是慕容評一個人的特權。人性的弱點,不分陣營。
開戰之後,戰事一時膠著,王猛急召鄧羌而不應,於是“馳就許之”。緊要關頭,王猛選擇了妥協,答應了鄧羌的全部要求。鄧羌遂和猛將徐成、張蠔等上戰馬,舞長矛,直撲敵陣,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出入數四,旁若無人,搴旗斬將,殺傷甚眾”。
戰至中午,燕軍大敗,損失五萬餘人。王猛指揮部隊乘勝追擊,又殲滅敵軍十萬餘人。慕容評單騎逃回鄴城,殘軍四散。
戰後,鄧羌親至王猛駕前謝罪。
是該前來謝罪,僅就臨戰求位之事,足夠殺鄧羌一千回的,更何況還耍了一回“任性”。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王猛在處理鄧羌問題上所表現出的度量和通達,令後世史家讚不絕口。若是始終固執拘拗,潞川之戰勝負實未可知。
對於前燕和前秦來說,人的貪婪和自私都是一樣的,率部回營的鄧羌並不比慕容評高尚。勝負的關鍵在於如何駕馭和利用這“人性的弱點”。王猛用它來激勵士氣,駕馭悍將,於是全軍振奮,個個奮勇;慕容評卻因為這種貪婪和自私傷害了全軍將士,致使軍無鬥志,兵無戰心,雖坐擁四十萬眾,最終只能慘敗收場。
戰後,王猛為鄧羌請司隸校尉之職,苻堅專為此事下詔:“……司隸何足以嬰之!其進號鎮軍將軍,位特進”(《資治通鑑》)。
當個司隸校尉怎麼能配得上呢?於是給個更大的。
僅僅在一年前,前燕還擊敗過桓溫的北伐大軍,還是那些將士,實力比之當時甚至更加強大,也同樣是保衛祖國的戰爭,然而軍心變了,結局也就變了。沒有了慕容垂的燕軍,雖百萬不足懼。
潞川之戰取得勝利之後,王猛乘勝進軍,直逼燕都鄴城。
當時,燕軍戰敗,鄴城周圍社會秩序蕩然無存,一片混亂不堪。待王猛軍至之時,秦軍軍紀嚴明,政令簡約寬大,百姓遂由亂而安,奔走相告曰:“不圖今日復見太原王(慕容恪)。”
可憐了我們的恪兒,上馬天下無敵,下馬人民安業,卻在死後僅僅三年即家國淪喪,一生努力成為泡影。
王猛聞之,特具太牢,親往慕容恪墓前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