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折損了三千兵力,又沒有了孫秀掣肘後,晉軍諸將商議對策,覺得並非毫無勝算。
李含的意思是,根據上一戰的經歷來看,叛軍的精銳僅有六七千人。這部分有騎軍,有甲冑,算得上其餘諸部並沒有多少戰鬥力,甚至有些畏戰不前的意思。只要在下一次決戰時,找到敵方精銳所在,棄其餘諸部於不顧,搶先擊潰這部精銳,其餘叛軍也會隨之土崩瓦解。
北宮純也贊成他的判斷,他平日在軍中以萬人敵著稱,勇武少有人敵,昨日還是第一次打這樣的窩囊仗,還沒有發揮的機會就敗了,心中忿忿不平。在場諸將中,他是最渴望一雪前恥的。
故而北宮純主動提議說,可以把軍中的騎兵和強弩都集合起來,將全軍分為前後兩軍。以騎兵為前軍,以步卒為後軍。出陣時,他領騎兵率先衝陣,後軍則掠陣作為後繼。
若他撕破敵陣,諸將便領後軍盡數壓上,若他作戰不利,也可利用騎兵的機動性,想辦法撤回來伺機再戰,若敵軍窮追不捨,諸軍可先集合弩兵,將敵方精銳打個措手不及。
這是一個很老成的辦法,其實上一次合戰時,便可以這麼幹,無非是因為孫秀不懂軍事,才導致沒有發揮晉軍本該有的優勢。如今叛軍暫時得勝,怕是又補充了不少甲冑,想要取勝,條件會比此前更加苛刻。但眼下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打下去了。
眾人計議一番,各自分配任務。劉羨此前的表現被大家看在眼裡,都認為他是一個可信任的人,所以在張光和北宮純提議後,把軍中還剩下的弩機都交給了他,讓他和李矩負責在後軍中堅處接應北宮純。
李含與張光各自負責左右翼,白允作為後援,見前線何處不利,就到何處助拳。
至於此次火速提拔的張方,眾人雖然認同他陣前的勇猛,但也對他的食人行為心存芥蒂。加上張方出身貧寒,此時又算投入了孫秀的門路。徵西軍司諸將都下意識地排擠他,不過讓張方在白允麾下,一起領著些傷兵弱旅罷了。
就這樣,大家各自的任務都算是交代完了,此時天色已經微微亮,參會諸將都感覺精疲力竭,相互告別一聲,就返回各營歇息。算起來,劉羨也差不多兩日夜沒有歇息過了,回到營帳內,就直接躺倒在榻上,意識很快便陷入到昏沉。
再一次醒來時,已經是五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只是勞累這麼久後,一歇息,身體的勞累徹底釋放出來,令劉羨渾身痠痛,頭昏腦漲,特別是身上的幾處舊傷都跟著一起發作,如同一把鋼刀在筋肉裡剮蹭,更是叫劉羨痛撥出聲,他躺在榻上,大概熬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從這種煎熬中緩過神來。
他走出帳篷,這時已經是黃昏了,夕陽的光芒已經不再熾熱,溫暖得讓人想起搖籃,天上的雲也軟綿綿的,讓人想起了橘子皮和油菜花。
劉羨又用冷水洗了把臉後,情不自禁地又發了會呆,直到李盛在背後拍自己的肩膀,他先是一愣,而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起身苦笑道:“唉,我現在是知道,什麼叫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了。”
李盛則是關心昨夜的談話,問道:“主公,昨夜情形如何?”
劉羨揉揉眼睛,答道:“孫秀答應不掣肘,條件是我們五日後再合戰一次。”
“有勝算嗎?”
“在醒來之前,我覺得還是有的。”劉羨揉了揉自己肩頭的暗傷,此時還一陣陣發麻,不禁感慨道,“但現在,我只關心一件事,就是將士們修養得怎麼樣。”
說罷,他當即領著李盛,到麾下的各營帳內去視察情形。
結果如他所料,相當多的兵卒仍癱倒在床榻上昏睡,即使醒了的一些人,也大多四肢乏力,意識模糊,連正常飲食都沒有興趣。更有甚者,明明沒有受傷,卻直接發起了高燒,眼看是沒有戰鬥力了。
劉羨又到傷兵營中去看,情況更為惡劣。由於敗得毫無徵兆,營壘中的民夫也沒有得到補充,導致帶回來的傷兵大多無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