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來,孫熹其實已經得到了夏陽縣換了新縣長的訊息,但對他來說,這是無足輕重的事情。畢竟他是本地夏陽人出身,知道夏陽的縣府是個什麼德性,也不相信換個什麼縣長就能有什麼改變,所以根本就沒當回事。
而當得知新縣長宣佈剿賊的時候,他更是不當回事,對著探訊息的人破口大罵說:
“一群吃豬腸的,又跑來嚇唬人啦!我以前種田的時候,縣府年年說要剿賊,結果呢,就是年年加租,呼延昌活得一年賽一年滋潤!什麼事都沒有!我信他才是見了鬼。現在又說剿賊,能剿成什麼?他先把縣裡的貪官都剿清了吧!”
過了幾天,孫熹又聽說劉羨招滿了一百名新兵,在高門原上拉練,他的態度稍稍端正了些,但還是譏諷道:
“沒想到真來了個傻子,他莫非真準備打一場?沒見過血的公子哥,知道什麼叫殺人嗎?不會以為刀劍認得高低貴賤吧!哪怕是洛陽的皇帝過來,捱了我一刀,那也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弟兄們都好好養馬,等這傻子過來現眼,我一刀就剁了他的狗頭,掛到縣門上給鄉親們看看稀奇。”
當然,話說是這麼說,大家仍然是該過日子過日子。畢竟都已經是深秋了,氣溫也下來了,今年七月份的時候,孫熹帶著三十來人,剛去同氏那勒索了六十石米糧,又搶了王林那邊的一批銀錢綢緞,眼下是吃穿不愁,沒什麼缺的,所以不是很想動彈。
如果沒人招惹他的話,孫熹平日裡也就在山林間打打獵,打算等到了吃完了存糧,再考慮明年開春的事情。
結果沒想到,在這麼一個晚上,會遇到有人來龍門山叫門。
剛聽到門外的騷動聲的時候,他悚然一驚,本能地以為是山內出了什麼亂子。但等山腰的看門人來彙報時,他才知道,原來是有人到山下叫門。
“什麼?只有五個人,還帶著五輛車?說要來拜訪我?”
孫熹覺得莫名其妙,他問來上報的親隨說:
“這段日子,我們和誰有過交情啊?”
親隨回答說:“沒有,聽聲音,好像都是陌生人,說是拜訪,不一定是心懷好意。”
“說不定是誘餌,趁著天黑,引誘我們下去,然後突然出戰呢!”
孫熹想了想,覺得說得有道理,就說:“那來人還真是有種,五個人就趕來誘敵,你把弟兄們都叫起來,做好廝殺的準備,讓我們看個究竟!”
說罷,孫熹全身披掛,出屋飛身上馬,率領著五十多名馬賊就往山下騎。他老遠就看見劉羨的火把及影子,放眼四周,除了五個人外,就是黑魆魆的一片,這讓他頗有些驚疑。
但作為馬賊,即使驚疑也不能停下,最重要的就是一股狠氣,所以他放聲高呼,搖晃手中的火把,一面恐嚇對方,一面為自己壯膽,還有些人,往天上射帶骨哨的鳴鏑箭,好像有鬼魂在空中呼嘯似的。
一時間火光閃閃,枯葉如大雨般簌簌而落。
劉羨一行人眼看著這群人從山頂上衝下來,薛興等人見對方這個蠻橫架勢,都提心吊膽,產生了一種凶多吉少的預感。劉羨其實也有些不放心,但是他表面上卻是驚人的沉著,嘴角浮現出一絲鄙夷的微笑。
他又對身後道:“不要怕,幾個蟊賊罷了,別丟自己的人!”而後微微向前幾步,表示自己首領的身份。
等火把如同一條遊動的長龍將劉羨等人團團圍住,孫熹往身旁遞了一個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前問道:“你是什麼人?敢找到龍門山上來。”
劉羨舉著火把,打量了他一眼,徐徐回覆道:“在下是新任夏陽縣長劉羨,特意來拜候孫君。為了表達善意,我並沒有帶什麼兵馬,請大家務必放心。”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新縣長?孫熹吃了一驚,他眯起眼睛打量劉羨,問道:“你說你是新縣長,口說無憑,可有證據?”
“有!”劉羨朗聲回答,一隻手伸入腰包間,取出印綬,對孫熹道:“這是朝廷下發的縣長印綬,在每份縣府釋出的告示上都有印章,大家可以進行比對。”
一個馬賊聞言,立馬伸手搶過印綬,用火光對照著看了半天,然後拿到孫熹面前道:“首領,告示上的紅印,好像真是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