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丁們“喳”了一聲,幾人走上來拖住張泰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拉起。張泰便被拖拉著前行,腳步如同漂浮在雲朵上一樣虛浮。路過劉老大的屍體旁時,他下意識地轉過腦袋,看著兩個包衣扯著劉老大的雙腳,像拖死豬一樣把他一路拖走。
一里多外的建奴西大營,戒備森嚴的營地此時滿是燃燒的火把。張泰被帶到營地門口時,一個穿著厚重鎧甲的青年人正站在大門處。負責挖掘坑道的甲喇額真正跪在那人面前,身旁已經躺著幾人,身上都是血跡,不知死活。
張泰徑直被帶到那青年面前跪下。他軟軟地跪著,沒什麼意識地磕頭,隨後等著發落。
青年用女真話對甲喇額真說了幾句,隨後轉身對著張泰,淡淡地說:“抬起頭來。”
於是張泰抬起腦袋。面前那人穿著白色鎧甲,看得出身子還未完全長開。面貌雖然豐滿,留著漂亮的鬍子,但眉宇間依然顯出少年人特有的桀驁不馴。
“你是包衣?”
“回主子,奴才是鑲黃旗的包衣。”
“那就拖下去殺掉。”
張泰有些呆滯地看著那人,腦袋裡還沒反應過來,肩膀便被兩雙有力的大手抓住,整個人被向後拖行。
同樣跪在一旁的扎克丹膝行上前,道:“貝勒爺,這奴才和叛逃的尼堪不一樣。之前一個狗尼堪和奴才搏鬥,是這張泰幫忙殺了那廝。”
被稱為貝勒的青年人轉頭看著扎克丹,面上帶著不知意味的表情。扎克丹一咬牙,繼續說:“半月前南蠻的大飛球(注1)飛過來丟紙,也是這奴才念成國語,甲喇額真主子才聽懂的。”
青年人沒有說話。他慢慢踱步,走到張泰身後。此時張泰已從朦朧中清醒過來。他深知自己的性命就掌握在身後那人手中,身子不由得有些顫抖,又被強行控制住。就像被老虎盯住的兔子一樣,他絲毫不敢表現出異樣,以免激起對方的兇性。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淡淡的說話聲:“那就不殺了。”
張泰瞬間感到後背湧出冷汗。他的身子猛地一鬆,便再也無法控制地趴在地上。右前方的扎克丹連忙轉身,對那年輕人叩首:“謝主子。”
張泰很快被人抬走。他暈暈乎乎地看著夜空,視野裡只剩下天空中暗淡的群星,以及前後抬著自己雙腿與肩膀的人影。再次回過神後,他發現達春正在看著自己。
他馬上坐起來,卻在下跪前又被達春按回草堆上:“不用跪了。”達春臉上有些笑意,他說:“張泰,你這狗奴才真不錯,連扎克丹大人也為你說話。這次帶你出來真是帶對了,連著兩次立功,甲喇額真肯定要幫你搞幾個前程來。抬旗是一定了,就看能賞你幾戶包衣。”
張泰抿著嘴默默聽著,等達春說完後,他才輕聲說:“主子,奴才沒有殺劉老大。”
達春有些愕然:“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那狗東西?還有,也不用叫我主子了,咱們很快都是旗丁了。”
張泰低下頭,輕聲道:“謝主...謝主子。”
“奴才...真沒有殺劉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