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牆最終還是棄守了。在黃昏時分打垮了後續進攻的後金軍隊、俘獲一千多名建奴和包衣後,劉破軍下令捨棄土牆防線,將部隊收縮排金州長牆裡。
經過一整個白日的戰鬥,這條一丈高的防線早已化身為血肉磨坊。它就像盤踞在金州地峽上的毒蛇,用滿是鱗片的身子將登上它的建奴們磨碎。一片一片的屍體連在一起,從壕溝處向土牆蔓延。原先黃色的大地被各種顏色的鎧甲和旗幟覆蓋,最下方的土壤呈現一種濃郁的暗紅色,用手一攥,還能從溼噠噠的泥巴里擠出腐臭的液體。
愈靠近土牆,建奴士兵的屍體便愈多。在土牆正下方,一層一層的死者堆疊在一起,最後打上來的建奴甚至能踩著之前死者的身子攀爬上牆壁。而屍首的最上方,穿著黑色具足的倭人士兵也橫七豎八地躺著,至死依舊牢牢抓著手中的長矛,和他們的敵人倒在一起。
太陽暗下來以後,建奴們便結束了一天的攻勢。從後方調上來的長州團代替了鍋島團,他們一下火車便被派來收拾戰場,將戰死的登州鎮士兵和倭人附庸軍帶走。至於剩下的建奴,則由得他們繼續躺在這裡。為了防止瘟疫爆發,他們身上被撒上一層厚厚的石灰。
東部防線指揮部設立在前關,這座原先荒廢的小鎮已經被重新修建,旅順——金州鐵路的東部終點站就在這裡。隨著戰爭爆發,增援金州地峽的部隊陸續抵達,為小鎮帶來許多人氣。
劉破軍夜裡會回到這裡辦公和休息。在6月9日的深夜,他正在作戰室和參謀們開會,聽取對於今天白天戰鬥的報告。
“共計殲敵一千二百二十七人,其中真夷二百四十四人,蒙古人七十人,其餘為漢人包衣;俘獲一千零八十九人,其中真夷二百五十人,蒙古人五十六人,其餘為漢人包衣。陣斬敵最高身份者,為蒙古科爾沁部甲喇額真蘇合、女真正藍旗甲喇額真陀瑾。”
“我青州團第一營第二連,戰死八十九人,重傷二人,輕傷一人,連長、連指導員皆犧牲,倖存最高指揮官為四班班長馬冰上士;第三連戰死二十六人,無受傷倖存者,第一排排長犧牲。日本附庸軍出戰兩個步兵營,兩個火槍營,共計戰死四百三十七人,受傷一百零二人。”
劉破軍靜靜聽完參謀的彙報,微微點頭。這次戰鬥中,倭人附庸軍發揮出非常勇猛的作戰精神,表現完全不遜色於登州鎮士兵。如果僅僅考慮戰鬥意志的話,面對建奴發起長矛衝鋒的倭人還略勝於登州軍。這次敵我死傷比約為4:1,俘獲真夷人數高達兩百,綜合來看戰績喜人。
“犧牲者的資料統計好了嗎?”
“報告,已經抄錄完畢,檔案司已收到相關資料。原件將和狗牌一起送去旅順。”
“向旅順發報,為第一營申請榮譽稱號,嗯,就申請‘金州營’。”
“是,我這就去安排。”
劉破軍輕輕點頭,正要說話,房門口便走進一名參謀:“報告,鎮江團孔團長發來電報,西部戰線發生大規模包衣逃亡事件,守軍已接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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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前,西部戰線。
張泰呆呆地坐在地上,手裡還握著一杆鋤頭。他的面前是剛剛被殺死的劉老大,還有正在喘氣的扎克丹。
扎克丹慢慢從地上爬起,看著已經逃到金州長牆下方的包衣,惡狠狠地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他扭頭看著還坐倒在坑道里的張泰,勉強緩和一點情緒:“你是,張泰是吧,你做得很好。”
張泰呆滯地目光逐漸聚焦在扎克丹身上,眼睛在扎克丹和倒下的劉老大身上來回晃動。
扎克丹一手拄著刀,一手扶著坑道壁站起來。他的身後,舉著火把的戰兵們正沿著坑道快速跑來,很快將扎克丹圍了起來。
“把他帶回去。”扎克丹指著張泰道,“還有這個狗尼堪,被我殺了,把他的屍體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