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0
在距離夏雨家小區還隔著一道街的時候,她忽然蹦下車,拉著車後座跟我撒潑。
“不想回家,睡覺好沒意思。”
“我就不要回家!”
“再往前試試,我立馬坐地上!”
“你信不信我哭給你看?”
“求你了,咱們再轉一小會兒。”
我巍然不動,靜靜的看著她表演。
我也不願回家,只是沒有勇氣告訴她罷了。好幾次,這句話剛到嘴邊又被自己生生咽回去,反覆幾個來回,肚子裡的氣漲的我難受。這會兒我的心裡話冷不防從她口中說出來,整個人從上到下立時順暢許多,可是……我環顧四周:“這大半夜的,我們能去哪?”
夏雨大概也在思考相同的問題,沉默半天,抓著車後座四處張望,臉上漸漸被愁雲籠罩,幸好是多雲轉晴,不消片刻便煙消雲散。
“夜色這麼好,再挑三揀四隻能怪我們太矯情。”
說罷便一屁股坐到馬路牙子上。
夜色好在哪裡?
除了冷!
我也推著腳踏車走過去,她還真不挑,不過這坐姿真是一言難盡,於是轉身從車筐裡把我的書包扔給她:“喏,墊在屁股下面。”
那晚我們天南海北的聊了很多,有關童年,家庭,朋友,想到哪說到哪,絞盡腦汁想把記憶最深處的故事挖出來講給對方聽,順便也把它們拿出來曬曬,省的被遺忘的太久,發黴變味兒。
她告訴我小時候每次回老家過年,最喜歡玩的遊戲被她稱作‘炸雞’。
褲兜裡塞上滿滿的摔炮,滿院子的雞鴨鵝狗被她攆著跑,那景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雞飛狗跳。
我自行腦補了她可怕的笑聲,熊孩子真恐怖。
我告訴她,印象中最深的一場暴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路面的積雪厚度足足有半米高。
我站起來比劃:“到肚臍眼兒。”
“那豈不是可以游泳?”
“只要你不害臊,在裡面刨個坑拉屎都行。”
只是後來,夏雨突然挑起一個在我看來過於沉重的話題。
“佟雷,我想聽聽你將來的打算。”
這個問題適用於所有人,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回答的令對方滿意。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溫柔鑑定,似乎知道我會用相同的方式再拋還給她,所以早已胸有成竹。
話題轉換的突然,思路還沒來得及對接,我躊躇片刻:“將來……將來這個詞太寬泛,是指明天?下週?下個禮拜還是明年?誰能保證將來會發生什麼,目標和計劃適用於某類人,但並不適合我,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給未來做規劃多傷神啊。”
我說過了,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夏雨聽後眉頭微蹙,幾次打算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短暫沉默後她沒放棄,重整旗鼓向我發難,這次神情愈加認真,指著手錶說:“可是現在離明天只剩下兩個小時二十四分,該來的終歸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