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何意?”段氏不解,眉頭擰作一團,“她父親雖原是京官外放,卻常年在外做官,至今不曾留在京都,現如今雖是正三品的官職,卻只是個布政使,如何與京官比得?”
“原是母親有所不知,”曲榕淡淡笑著,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我在國子監裡有個好友,正是吏部劉尚書的兒子。我便是從他口中得知,原來大伯母的妹婿陸勉,竟深得聖上青睞,今年聖諭詔他回京,本是要讓他進六部做個侍郎,旨意都已經下發至吏部了,那陸勉竟向聖上跪辭,不願留京,自請去往雲貴偏遠之地,為民造福,頤養生息。聖上感他為官忠正,對他大為讚賞——依著劉尚書所說,那陸勉至多在雲貴待上兩三年便要再被詔回京,到那時,進六部做侍郎值個什麼的?只怕那仕途前程,是如康莊大道一般通闊無阻了。”
段氏一邊聽曲榕說著,心中一邊細細品味。
...聽說那小妮子的父親,原是金榜探花郎的出身,如今也還年輕,不過三十四五歲的年紀,便已做到了正三品的布政使,若當真是得聖上青睞,再過些年,何愁做不到一個六部尚書?更何況他膝下無子,又無繼室,只得小妮子一個獨女,將來所有的家業,還不都是小妮子一人繼承?
如此一來,誰若是娶了那小妮子,倒還真是揀了個便宜,興許在仕途上也能得到她父親的幫助。
可是那小妮子的脾氣,卻也著實讓人討厭!
段氏強忍下心中厭惡,試探著問道:“你莫不是有意想要娶那小妮子?”
“有何不可?”曲榕笑著反問段氏。
段氏撇了撇嘴,甚是不屑:“以你的品貌才學,京都城中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兒可隨你挑選,何必獨獨選她一個外來的?”
“母親此言差矣。”曲榕搖了搖頭,語氣冷然,“母親難道不知,即便是這京都城裡的王公候府,也分三六九等,其中略有些實權的,咱們高攀不上,無有實權的,不過徒有個表面的尊榮罷了,要來又有何用?而且我已經打聽過了,陸家雖然祖籍西北,卻也是西北一帶的名門大族,族中也有多人出仕為官,說來門第還算得清貴。”
段氏聞言,不由愈發驚訝:“你竟已經打聽得如此詳盡,我卻半點不曾發覺——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對那小妮子動了這番心思?”
曲榕眉心挑動,笑道:“什麼時候卻並不重要,兒子已經大了,自然有兒子的主意,”他目光沉著,看著段氏,“母親只說,兒子的這個主意,可還使得?”
段氏看著曲榕,啞然半晌,才終於洩了氣似的,整個人鬆軟下來。
“你若覺得使得,那便使得罷。”
曲榕又笑:“母親也不必如此灰心,兒子所想,並非急在一時。她年紀還小,總歸要等到後年春闈之後,兒子金榜題名,母親才好開口去向大伯母求親。”
段氏乍聽得“春闈”二字,恰如一盞明燈瞬間照亮心頭,當即冷笑一聲,“你若是春闈之後金榜題名,只怕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上趕著來倒貼呢,你還要那小妮子做甚?”
曲榕眼中便不由得顯出幾分落寞,悵然笑道:“金榜題名固然是好,可是兒子自覺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段氏眼珠一轉,卻向四下裡望了一望,見只有貼身丫鬟玉屏獨自在窗下做著針線,這才壓低了聲音,對曲榕道:“依我所說,不若先暗中將那小妮子籠絡住了,慢慢地哄著,只不讓人曉得。待春闈之後,你若是金榜題名,母親自會為你再另尋良配,至於她麼,咱們既沒有聲張,她還敢自己不要臉面,告訴人去不成?”
意下之言,若是自己名落孫山,那便再光明正大的向大伯母孟氏去求娶陸嘉月。
可是相比於金榜題名,自己更想做的似乎是將那個柔弱纖纖的身影擁入懷中...
耳邊段氏還在絮絮唸叨:“我曉得你是看中了那個小妮子的容貌,其實這天底下好容貌的姑娘多得是,你若是仕途有望,將來何愁納不著幾個天仙似的妾室...男人吶,還是當以前途為重...”
曲榕兀自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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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月自暗香園中被軟轎抬回了春棠居之後,便一頭睡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