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的一段分析,譚仲夏聽得很明白了,但是,他仍舊持反對的態度,幾乎把臉皺成個囧字,想了十幾二十秒鐘以後,用一個比喻總結了我剛才那段很搞腦子的話:“你的意思是說,你殺了我的老婆,我抓不到你,所以就把胡海蓮殺了來報仇?”
對,就這麼回事,把仇恨轉移到人渣身上,以牙還牙復仇。
他說:“狗屁,你覺得可能嗎?!”
我鄭重其事地點頭,說:“確實很難相信,但這是唯一能夠解釋那麼多疑點的可能性。”
他捏緊拳頭往空中揮了幾下做出一副抓狂的樣子,然後盯緊我,幾乎咬牙切齒地說:“你殺了我老婆,我因為找不到你所以就找了胡海蓮來代替你然後用你殺害我老婆的方式把胡海蓮給殺了,你覺得這可能嗎?仇恨有這樣轉移的嗎?神經了不成?!”
他把唾沫噴到我臉上來了,我嫌棄地往後避,抽紙巾擦掉,叫他不要這麼激動。
我皺著眉頭很認真地跟他說:“譚仲夏同志,破案有時候跟搞設計差不多,想象力要夠狠,腦洞要夠大,才能有突破。兇手對自己犯案的過程也是精心設計過的,我們要跟上他的節奏,才可能找出他露的破綻。更何況,我沒有真的殺你老婆,請你別入戲太深提前抓狂,謝謝。”
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起身去拿桌上的茶杯,回來坐下時又哼一聲,表示不屑又無語。狠狠喝幾口茶以後,才轉過臉來看我,字字鏗鏘說:“如果你殺了我老婆,我就是找遍天涯海角就是掘地三尺也會把你找出來,而不是去找個不相干的人來替代。”
我點點頭,說“對,這是正常人的思維方式,但這樣的思維方式解釋不了四樁案子裡面的層層疑點,所以我才會往非正常的路子上考慮。”
說著,我往前傾了傾,特別認真地問他:“哎,譚副隊長,你有老婆嗎?”
他呆了呆,正色說:“我就是打個比方。”
我也很正色:“我就是問問你有沒有結婚。”
他看我不像是隨便問問就翻頁不提的樣子,只好回答:“沒有。”
我蹙起眉頭“咦”了一聲,很嫌棄的樣子,說:“你看你一大把年紀,怎麼連個婚都沒還結?”
他陰著臉說:“不用你管。”
我笑起來:“我是好心呀。”
他翻我個白眼:“你犯不著對我有好心。”
我故意逗他:“哎,沒有老婆,女朋友總該有吧?”
他有點煩了,把臉扭到旁邊,回答說:“沒有。”
我死纏在這個話題上不放,說:“哎,局裡單身還沒嫁的姑娘多著,你平時多留幾個心眼,或者……”
譚仲夏見我得波得波沒完沒了,有點不耐煩,想要起身走開。我看他是真不想開這個玩笑,所以趕緊識趣地收住,把話題扯回到案子上來,問他能不能暫時同意我的分析,並從這個分析上跟我一起頭腦風暴,看看能不能從中挖掘點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
他重新坐正,毫不猶豫說:“行,那我們就來討論我們手裡這四樁命案的兇手到底是以什麼標準選擇復仇替代者的。我昨天又把四個受害人的資料放在一起仔細研究過,查了又查比了又比,除了品行不端這點以外,他們再沒有任何別的共同點,沒有共同的朋友、經歷、背景,然後在年齡、性別、學歷、祖籍等各個方面,都沒有相似甚至搭一點邊的關係。照這樣看,兇手彷彿是隨機選擇目標做復仇替代品的是嗎?不對,不是隨機的。你想想,‘開膛案’、‘砸頭案’、和‘火燒案’三個受害人都是乾州本地人,為什麼偏偏‘七刀案’的受害人鬱敏卻是梁寶市人?從我們對鬱敏的調查結果看,她生前跟乾州市沒有過半點瓜葛,卻突然來到這裡,剛下火車就被劫走,明擺著是兇手特地跑到梁寶市將她騙過來殺害。所以,兇手絕對不是隨機選擇目標的,否則為什麼不就近在乾州找一個人渣?乾州哪裡只有三個人渣沒有第四個了嗎?”
我怔怔聽他一口氣說完這一大串話。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認真跟譚仲夏聊天或者分析案情,我的三叉神經都會痛上幾痛。有時候是因為他扯得不著邊際,有時候是因為他隱藏的氣勢太咄咄逼人,這回卻是因為他頭頭是道又一針見血,把我原先以為可以解釋通的案情又戳出個巨大的疑點來。
是呵,為什麼其它三樁案子的受害者都是乾州本地人,偏偏還有個鬱敏卻是遠在一千多公里外的梁寶市人。兇手費勁巴拉跑到那麼遠的地方把她騙到乾州市來殺害一定不是偶爾為之。
而是必然。
也就是說,鬱敏是必須殺害的物件。
也就是說,老懶的分析可能是對的,這四個受害人並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是兇手隨機找的復仇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