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人渣。
代芙蓉走訪了乾州三個受害人的家屬、鄰居、同事、朋友、知情者,那些人列舉出死者生前種種種種的惡行,列得比警察調查到的還要詳細,可見是下了大功夫的。
至於“七刀案”的死者鬱敏,資訊就更多了,必竟代芙蓉曾經追蹤報道過鬱敏三年前捲入的那樁偷竊盜賣嬰兒案,很多材料甚至是一手的。
我把譚仲夏拍醒,問他這篇文章的作者是怎麼對死者的身份瞭解得這麼清楚的。
他說:“昨天晚上我也問過,劉毅民說這篇東西肯定是那個叫代芙蓉的記者寫的,那廝是屬蒼蠅的,逮著個縫就能從雞蛋裡叮出血來,要麼是從當時在命案現場的圍觀人群裡打聽到的,要麼就是後來跟蹤警察的調查路徑自己查去的,‘七刀案’的死者鬱敏,估計可能是我們在新聞裡釋出照片時她就認出來了。”
我聽著,覺得那個代芙蓉,真夠厲害的,以後還是避著點走比較好,免得被她叮上。
說白了,我也是顆有縫的雞蛋。
代芙蓉那篇稿子最後有幾句總結性的話,意思是說,這幾樁案子的兇手,似乎將自己當成了上帝伸到人間的一隻手,本著懲惡揚善的意願進行殺戮,一定不會輕易停止。
譚仲夏看已經讀過那份東西,等我全部看完才開口說:“我不是乾州人,朋友圈裡沒有乾州本地的人,但劉毅民和白亞豐他們的微信朋友圈從昨天晚上到今天都被‘上帝之手’四個字刷屏了,雖然文章內容已經拿掉,但人家要說,還是管不住的,評論會往兩邊倒,有反對的有贊成的,偏激的人會對兇手頂禮膜拜大聲喝彩。不盡快抓住兇手的話,事件會發展到失控的地步,在群體情緒的衝擊下可能會導致模仿性犯罪的發生,還會有一系列讓人頭疼的後遺症,輿論支援和靜坐什麼的,很麻煩。”
上帝之手。
我的腦子被這四個字佔滿了。
從文字上看,代芙蓉跟譚仲夏抱同樣的想法,認為是針對人渣敗類的有原則無差別謀殺,沒有往仇殺方面考慮。
我仍舊不贊同,而且認為很快就能有強有力的證據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只要胡海蓮能從舊案庫裡中找出跟眼前四樁案子一樣或者類似的,復仇論就能鐵板釘釘地成立,並且能迅速找到確切的調查方向。
譚仲夏往我這邊靠過來,十指交叉在膝蓋上,這是他集中精神要鄭重其事說點什麼時候的姿勢。
這些日子的交道打下來,我對他的肢體、神態語言稍微有那麼點了解了,所以也把身體往前傾些,表示洗耳恭聽。
他說:“你讓胡海蓮查舊案的事,我聽說了。”
我點點頭,用眼神表示那又怎樣。
他說:“但是她沒查出問題來,舊案裡面根本沒有相同的或者類似的案件,她剛剛放棄了。”
我心裡有點失望,還有點疑惑,但臉上沒表現出來,硬撐著,還是一副“那又怎樣”的態度。
他說:“我知道你的想法。”
我還是剛才的態度,那又怎樣。
他說:“所以,我派人加班加點對四樁案子的四個受害人重新做了個起底大調查。可以很有把握地說,他們四個人,雖然品行上都不怎麼好,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惡劣,但都沒有直接犯下過殺人罪,沒有過這方面的指控,連涉嫌的情況都沒有。如果說他們其中的一個或兩個曾殺過人,但不為人知,我信。但要說四個全都殺過人,卻沒有漏過半點馬腳走漏半點風聲,你就是把我腦袋砍下來我也不能信。所以,復仇的前提不存在。”
我跟他說:“也許會存在這樣的情況,對,按目前的調檢視,我也相信這四個死者生前並不曾犯過殺人罪,但是我們沒辦法說這幾樁命案的兇手就一定沒有這樣的血海深仇不是嗎?”
他把眉毛打成個結,很糾結地看著我,是完全沒聽懂的意思。
我也覺出自己說得太拗口了,捋捋散亂的劉海順帶著把腦子裡的神經也捋了捋,然後說:“這樣,我簡單點,直接講我的看法。我認為,不論時間、不論地點、不論兇手是誰,反正,曾經肯定有過跟眼前四樁案子相似甚至一模一樣的兇殺案發生過,而且,基於種種我們不得而知的原因,兇手都沒有伏法。”
他點下頭,表示這段聽懂了。
我接著說:“那些案件受害人的家屬懷著滿腔的仇恨和憤怒透過某個我們現在也不得而知的渠道,聚在一起,結成了一個復仇聯盟,他們挑選社會上那些品行惡劣、他們認為很該死的人來替代自己的仇人,把曾經他們親人所受過的苦難,實施到替代品上。”
我想,這回,我已經解釋得夠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