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葉回屋看到杜衡,有些不忍:“少奶奶又是何苦,白白哭壞了自己的身子,早知道她是這樣的人,當初就不該讓她進來。”雙葉如今年歲也大了,口齒伶俐不少。
“我是不是該有點風度,請她進來敘敘?”杜衡方才看到錦葵的身影,便心慌意亂,忙不迭的讓雙葉出去把她打發了。卻又覺得自己是否太過分了。
雙葉一跺腳:“您要是再敘敘,就真的把她敘成二太太了。”說著轉身出去。
杜衡沒有吭聲,若說上次老太太留著錦葵是為了腿疾,這次在這個時候把她接來,又是那麼一番鋪排的待遇,便是傻子也知道老太太的用心了。這一切,杜衡不知道是不是冥冥註定。她忽然很後悔,後悔帶錦葵進府,後悔送她鐲子,甚至後悔去荷塘,那樣就不會認識她。雖然老太太若是存了納妾的心,不是錦葵也有別人,可為什麼偏偏是錦葵呢?
雙葉端了藥進來,杜衡迫不及待的接了過來一口氣喝掉,為了不出現二太太,她必須儘快懷上孩子。可是藥變得分外苦澀,杜衡剛喝進去,便又全吐了出來。
看著杜衡難受的樣子,雙葉直抹眼淚,女人,真難。
趙石南那天回去的早一些,常州來的一位商戶給他帶了件瑪瑙屏風,想著帶到老太太那裡不太合適,他先回到了自己屋裡。正看到杜衡已經是第三次服藥,卻又吐了出來。雙葉在一旁拍著杜衡的背:“少奶奶,要不今天就別喝了,第三回了。”
杜衡固執的搖著頭,聲音有些微弱:“再去煎些來。”
趙石南站在門口,看著躺在床上的杜衡,忽然有些不敢進門了,這麼多日子以來,他第一次在日光下,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杜衡的臉色。杜衡已經瘦得不成樣子,抬起的手上,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一身青灰的衣裙,襯著蠟黃的尖下巴,顯得眼睛更加大的出奇,而那眼睛,竟也又紅又腫,早沒了靈氣。趙石南的心抽疼了起來,厲聲吩咐著雙葉:“別再去煎了,這藥再也不要吃了。”
杜衡一愣,看著趙石南有些木然:“不吃藥,怎麼有孩子呢?”說著胃裡泛酸,又吐了起來,卻只有酸水,並無實物。
“沒有就沒有。就算沒有,你還是我的妻子。”趙石南的心陣陣發緊,拍著杜衡的背,瘦削的肩膀幾乎不堪一握。
杜衡的眼淚撲簌下來,看著趙石南悽然道:“石南,若是沒有孩子,我在這個家裡,在你心裡,還算個什麼?”多少情話,終抵不過現實的殘酷。曾經說的不納妾,可以為了現實低頭,那些虛無縹緲的情分,又能耗多久呢?
趙石南聽到杜衡這句絕望的話,心跟著一顫,原來不知不覺中,杜衡的心已經涼成這樣。他明白杜衡的心結,胸中有千萬句話想對杜衡說,卻覺得說什麼,都像句笑話。最後只是長嘆了一聲,起身去了後院老太太那裡請安。他第一次想這個問題:情愛和納妾是矛盾的嗎?
趙石南剛進了屋裡,便看到了一身月白衣裙,正盈盈笑立在老太太身邊的錦葵,意外之餘,心中卻也有幾分明瞭。淡淡的打了個招呼:“來了?”
老太太看趙石南對錦葵並不生疏,心裡暗暗高興,直以為這事簡單易成,便吩咐錦葵先到裡屋,老太太對趙石南笑道:“之前和你說的納妾的事,你看她怎麼樣?”說著眼神瞟到了裡屋。
“急什麼?”趙石南有些不悅,縱然要納妾,也不急於這一時三刻,他心中又為了杜衡煩亂著,更不想提。
“還不急?”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看著趙石南道,“你不急我急,萬一哪天我去了,我都沒臉在泉下見趙家的祖宗。”緩了緩又說著,“好容易有個合適的,你若是再不上心,錯過了可惜。”
趙石南心中煩躁,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對著老太太說道:“先等兩年。兩年後若是衡兒還沒有子嗣,我自會納妾。”說完匆匆轉身出去。
“你——”趙老太太的話還沒說完,趙石南已經離去。錦葵在裡屋聽的真切,走出來看著眉頭緊縮的老太太,淡淡笑道:“老太太,少爺說的也對,再等一兩年,也是好的。”
老太太拍著錦葵的手,只覺得她分外懂事。兩年,太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