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鳴知道那下層的女子粗野起來,可以是相當的粗野,可是此刻忽然被她那髒爪子抓摸了一通,還是覺得難以忍受:“我……算是吧!”
滿山紅收回了手,興致勃勃的盯著他又問:“那你是哪家的官兒?瞧你這身呢子,你得是個大官兒啊!”
雷一鳴正要回答,然而胸中一陣氣短,他想咳嗽,卻又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微微側了身,儘量去喘幾口痛快的氣。滿山紅倒是個熱心腸,伸手給他輕輕的拍了拍後背——拍了幾下之後,她忽然跳下炕去,從個瓦罐子裡倒出了一碗溫水,端過來喂他喝了幾口,又問:“你餓不餓?我給你弄點兒吃的吧?”
雷一鳴坐了起來。
坐起來之後,他反倒感覺輕鬆了些許,因為滿山紅彷彿是怕他凍著,在他身上壓了好幾層毛皮褥子和厚棉被。從滿山紅手裡接過一碗成分不明的、又像米粥又像糨糊似的東西,他慢慢
的喝了幾口,抬起頭來,就見滿山紅正好奇的看著自己——他第一眼就看出這個野丫頭年紀不大,如今近距離的觀察了,他越發感覺她年少,甚至偶爾還帶著一點稚氣。女土匪他是見識過的——沒打過交道,但是聽說過幾位,可饒是如此,滿山紅這種女童軍式的土匪,還是讓他感到了驚訝。
將那一碗滾熱的東西喝了一半,他開口問道:“你多大了?”
滿山紅本是在饒有興味的審視著他,冷不丁的聽了這句問話,她忽然板了臉,從個小姑娘瞬間老成了個不男不女的匪徒:“你問這個幹嘛?”
雷一鳴答道:“我看你好像還是個孩子。”
滿山紅狐疑的盯著他:“那你多大了?”
雷一鳴抬眼望向了她:“給你做長輩是足夠了。”
滿山紅一撇嘴:“喲,你還等著我叫你一聲叔叔不成?”
雷一鳴垂下眼簾,不再多說,一口一口的把那碗東西喝光了,他把碗遞給了滿山紅,滿山紅這時卻又和緩了臉色,問道:“還有肉呢,肘子肉,我給你端一碗?”
雷一鳴搖了搖頭,問道:“你這裡有沒有馬?我打算趁夜趕路回我的營裡去。”
“你到底是哪兒的官啊?你的軍營在什麼地方?”
“不遠,在安土鎮上。”
滿山紅想了想:“安土鎮我知道,可那鎮上也沒軍營啊!”
“我是過路的,暫時駐紮在那裡。”
滿山紅聽到這裡,慢慢的、深深的、點了
一點頭。然後在那閃閃爍爍的油燈火光之中,她抿嘴笑了,笑得微微眯了眼睛,笑得非常野,也非常壞:“啊,我明白了。”
她端著碗站了起來:“馬,我是沒有,我這兒就只有三頭驢,還不往外借。你要想走呢,也成,你寫封信,我託人給你捎到安土鎮上去。你讓你的部下帶五千大洋過來,咱們一手拿錢,一手交人。”
說到這裡,她又樂了:“你放心,我們跟你又沒仇,你留這兒一天,我們就管吃管喝的招待你一天,還給你治傷,絕不會無緣無故的給你罪受。可你要是想跟我們玩陰的,那我們也奉陪到底。”
雷一鳴聽到這裡,發現自己竟是被這個野丫頭綁了票,驚訝之餘,氣得笑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愛誰誰!我滿山紅十三歲殺人上山,誰都不怕!”
雷一鳴瞧出她是“誰都不怕”了,索性也就不多廢話,直接對她招了招手:“別走,你拿紙筆過來,我這就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