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自己都沒有頭緒,部下們豈不是也一樣?個個宣誓一樣要戴罪立功,卻一籌莫展,最後為了不讓他再逼著出抓捕計劃,這個立刻要去城門值守,那個立刻要去車馬行蹲點兒……
人走完了,他還是毫無睡意,披了件將帥大氅,舉著一盞油燈,分析城區圖。
眼看雞打鳴了,他還是在圖上亂勾,嘴裡唸唸有詞:“躲哪去了呢。”
突然,他感覺到背後有人,猛地回頭,將帥大氅都滑落了下來,短刀卻扣手上了,可見暗魂的訓練對他已經深入骨髓。
一看站身後的是牙揚古,不由意外道:“將軍。你怎麼來了?”
他們也是一支軍隊,雖然有更正式的官銜,但還是習慣稱呼牙揚古“將軍”,或者“中軍將爺”。
牙揚古也知道他執拗,見天都亮了,他還痴了一樣折騰,心裡湧起一陣憐意,想告訴他“暗魂”的工作就是這樣,天時地利人和運氣都很重要,某個任務或者某個案子它不一定能出結果,但他是一個官衙的頭頭,而“暗魂”提出來的就是“必糾背後”,自己也不能把暗魂之訓給否了,就從另外一個角度告誡說:“凡事要像弓弦,一鬆一張,不然巴依烏孫在外頭活躍,你卻垮了。”
李常勝卻一臉堅定,有力地說:“沒事的。將軍。我年輕。身體好。”
牙揚古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輕聲說:“你拉得太緊,腦子能保持清醒嗎?你自己都不清醒了,巴依烏孫卻在清醒著,也許他吃了頓飽飯,好好睡了一覺,養精蓄銳,準備逃走。”
李常勝想了一下說:“他不也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麼逃?”
牙揚古示意他坐下,而自己移動腳步坐到他上首。
坐下了,牙揚古則諄諄教導說:“他不會,他不是考慮很多路,他只在鑽一條路。如果是我,我也不會。當年我做馬匪,大雪天被人追殺,啃著樺樹皮,心裡想著的不是怎麼擺脫他們,而是一個勁想著怎麼耗死他們。最後我頂住了,他們沒吃沒喝,追不下去了。我來,就是特意看看你,告訴你,別繃斷了自己。你要知道,無論是我,還是大王,對你都寄予了厚望。你不是為了一個巴依烏孫活著,而是要為了很多巴依烏孫這樣的惡狼而活著,就算這次逮不住他,還有下一次。”
李常勝連忙說:“學生受教了。”
牙揚古又說:“我們突然清掃庭院,抓捕這些奸細是為了幹什麼?”
李常勝想了想說:“怕他們傳遞訊息。”
牙揚古點了點頭,輕聲說:“不是怕他們傳遞訊息,而是怕他們及時地傳遞訊息,就目前來說,我們東夏徵召的範圍,這些奸細怕是還不清楚,窩點沒了,東部的情報傳不過來,鴿棚沒了,包蘭的情報傳不出去。這個時候,你追捕的力度越大,逼得越緊,奸細跑回去的速度就越快,你就能保證一網打盡,沒有一人漏網嗎?”
李常勝想了片刻,道:“不能。”他突然明白過來,醒悟道:“所以要外緊內松,不給這些人緊迫感。”
牙揚古像很有學問的人一樣微微點頭,表現出“孺子可教”的意思,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李常勝欣喜道:“我明白了。我們要做的,不是將他們抓捕歸案,而是給他們製造障礙,拖延他們回去的時間。”
牙揚古笑道:“你明白就好。”
他說:“夜裡又來了情報。敵人又增兵了,據說拓跋黑雲也抵達前線,這些情報還要證實,你把手頭上的事放一放,派人聯絡我們的幾個長線,看看拓跋黑雲會不會解野利有信的兵權,處罰他,殺他,野利有信是否甘心,他手裡也有兵,是會與拓跋黑雲內槓,還是乾脆聯絡我東夏……”
李常勝一下抓住關鍵,反問:“哪種情況對我們最有利?”
牙揚古說:“我們的目的是和敵人決戰,以優勢兵力吃掉敵人東線的主力,野利有信奪權被殺,而他的心腹儲存下來,有將來被我們策反的可能,這樣的結果才對我們最有利。”他起身說:“先去睡一覺吧。醒來之後給我優先辦這個事。”
牙揚古正要走,一名李常勝的部下匆匆闖進來,看牙揚古在,連忙參見,然後,站在兩人面前告訴說:“天亮的時候,有人發現一個女人,一個孩子被人殺在大街上,手段極為殘忍,馬快快速追查到她們家裡,發現家裡也死了個老人,有奸細活動過的跡象,而且像是兩個人,就給報了上來。”
李常勝連忙向牙揚古看了一眼。
牙揚古想了一下,說:“該去看看,去看看吧。別分擔太多人力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