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鳥懵了。
他吭了半天,還不上話,就一扭身,“砰砰”拍拍車廂,等前頭的車窗露個人臉,就說:“馬車不要離阿雪太遠,也不能太近哈,孤看著她是不是能安排好那王公子。笑?老爺子你別笑了?也就是你笑。要是旁人,我都忍不住了。你咋這樣看人呢?你可活了一輩子了,你就看不出來人家出塞,那是考究山川地理礦藏的麼?不是給你說了嗎?剛剛掉的那本算經,那是人家本家長輩寫的。你咋能就說我害阿雪呢?啊。這人各有志,非要治個田產,求個官,扛個槍才算模樣?”
董國丈說:“那咋滴。正經人家都這樣兒。就看著人家長得好,就想把你妹說給別人。你家阿雪是嫁不出去咋的?漂漂亮亮一孩子……”
他也著急,指頭就點出去了,又說:“好歹你也是東夏一國之王,整得跟妹子嫁不出去一樣,你丟不丟人,丟不丟人,啊?我回京城遞個信,只要這一仗你跟朝廷一條心,我保準讓皇帝好好下功夫,選上一批少年俊傑……唉。我想起來,那老幾來著,還沒有正室。”
窗戶外探頭的是馬車副駕,他這車大,兩個駕車的輪換,這副駕笑得臉都擠在一起了。
狄阿鳥一扭臉看到,頓時衝他發去,吼道:“你笑個屁?啊?孤家的是非你也咧咧,再咧咧孤下去抽你。你還不服,說自己啥都沒說,你說沒說你不知道?好好趕車。”
董國丈也是一臉激動,臉直抽抽,脖子青筋冒著,打後頭嚷:“你看。你兵都笑。你大王你咋當的你?啊。自古皇家婚事那是多大的事兒,你見個長得好的後生你就瞎咧咧,就讓人給你參謀,你娘不在旁邊,在旁邊我不信她不抽你?”
狄阿鳥解釋不清了,一掉頭,就說:“實情你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讓你參謀參謀,你就衝我……你知道阿雪她多大了?”
董國丈反問:“多大了咋啦。有你雲兒姐大?”
說到董雲兒。
老少幾乎同時住口。
董雲兒的心思,老少二人心裡都一清二楚。狄阿鳥像打了一場仗,在馬車裡氣喘吁吁的,見那副駕定要伸頭聽著他二人說話,只好哄道:“別聽了。去看著前面的路。我知道你們心裡都醋,咱東夏最美的一朵花,孤在給她找牛糞,醋也不行呀。你要是長人家王公子那樣,讀他那麼多書,有他的品行和志向,將來立了大功,孤給你趕車。去好好趕車。記得回頭好好讀書,讀書多了,就不瞅著大王傻笑了。還有。大王說話是算數的,立了大功,大王將來真給你趕車。”
董國丈又不習慣了,見那副駕終於縮回去,嘴裡還大聲喊著“駕”,像是勝利了一樣活躍,不敢相信地問狄阿鳥:“你咋做大王的?”
狄阿鳥茫然道:“啊?”
他是不明白董國丈怎麼又找著他不願意。
董國丈壓低聲音說:“你就不能抽他兩巴掌?一聲令下,讓人扭在地上,噼裡啪啦就是一陣脊杖,你讓他還聽咱們講你妹的婚事,還盯著笑?你這樣做國王,你咋做?啊?他真立大功了,你真去為他趕車?”
他人激動,吐沫橫飛,手激動,點得像是戳小人。
狄阿鳥啞然失笑。
狄阿鳥不覺得有什麼,趴車窗上的牙豬兒那可是他半個同窗,雖然是在趕車,但確實是他同窗,因為功勞未立,一再被集訓,也未能入營,只能屈尊趕車,留他在身邊那也是想栽培他,狄阿鳥甚至認為身邊這些功勳勇健一定是既喜歡阿雪又害怕阿雪,畢竟阿雪漂亮,尤其是牙豬兒,那可是個打小一個學堂裡的,現在一準醋勁兒作祟,帶著吃不到葡萄的嫉妒心,趴窗戶上聽,勸道:“你不讓他們聽,他們裝作不聽,就真聽不到啦?老爺子彆氣著,他笑,那是有原因的,什麼原因,有點兒家醜不能跟你講,沒事兒,沒事兒。”
董國丈反問:“什麼家醜?阿雪的婚事呀。給你講啦,只要你仗打好,我和皇帝一起給你選俊傑,一百不行,照一千選。”
狄阿鳥反問:“選俊傑?能開三石弓?摔跤摔得過三百斤的,笨象一樣專門練摔跤的女婦?馬戰步戰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讀過書?長相不醜?身子不能胖?性格還得溫和?你找得來嗎?”
他一臉黑線地問:“我手底下的猛將多了去,為啥阿雪還沒出嫁?”
董國丈也冷靜了,反問:“你問我,我哪知道呢?”
狄阿鳥小聲說:“所以才讓你給我參謀那王公子的呀。你掀開簾子,對。掀開。看看他能不能騎馬?”
董國丈沒好氣地撩開了,狄阿鳥看過去,那王明誠還真會騎馬,他的僕從一屁股坐人家車轅上了,他卻上了一匹馬,走在隊伍中。
狄阿鳥說是要觀察狄阿雪和王明誠,讓董國丈撩幾撩擋車布,不大工夫就困了,四腳朝天躺在車裡睡著了。
睡醒了之後,發現董國丈也睡著了,忽然又記得些什麼,開啟司地局繪製的地圖,盤著腿,在上面又勾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