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說著這樣威脅的話語,他臉上也看不出幾分責備,這些天鎮子上的小作坊換裝置,五金店裡缺了幾個合尺寸的零件兒,周應川拿著手裡記下的型號,去倉庫找。
他從頭到尾沒有顯露半分生氣的樣子,不過被窩裡的許塘倒先有點慫了。
周應川這個人,人不可貌相,平日裡許塘闖了再大的禍,周應川也不見得能罵他一句,但那樣的好脾氣顯然是除了吃飯和開口說話這兩件事的。
他對著周應川的背影氣狠狠的比了個“我生氣了”的手勢,也不管人看沒看到,自顧自的倒先開心了。
周應川從桌子上拿了張廢紙板,上面密密麻麻用釘子刻著很多凸起的點,放在床頭舊木板拼的矮木櫃上。
“你乖,自己按上面的念,念出聲音來,要我在倉庫聽得見才作數,聽到沒有?”
許塘頭埋在被子裡,不理。
“聽到沒有。”
許塘又委屈了,他最討厭念日歷,本想叛逆上頭的給周應川再比一個“聽不到”的手勢,但猶豫猶豫,還是覺得就勉強再聽他一次好了。
“臘月廿八,宜安床、祭祀、求子、求財……忌訂盟、掘井、搬新房…”
老黃歷的字太多了,過去周應川為了鍛煉他開口說話,最開始會把收廢品裡夾的故事書給他用釘子一個個打成盲文,帶著他念,但許塘不專心,念著念著就“聽”周應川講故事更多了。
後來周應川就把日歷上的字“翻譯”給他,讓他自己念,這些年下來,許塘變得能和正常人一樣溝通,表達情緒,可見成效斐然。
許塘還困著,念著念著就沒了音兒。
不過好在周應川也沒跟他計較這個,等他回來,許塘已經抱著紙板快睡著了。
“周應川,我好冷…”
他哼的很小聲,奇怪,明明他眼睛盲了,按理說做什麼都要招人注意些,需求才能被關注的到,但許塘從來不用。
他哼著自己都聽不清的話,就彷彿篤定了周應川哪怕在幹別的,也不會忽略他的一舉一動。
果然,床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一團熱乎乎的東西塞進了被窩。
周應川反手繼續在脫,他把用體溫暖熱的裡衣,毛衣一件件塞進許塘的被窩,他的肌肉線條不會過分誇張,和他整個人一樣,像一把收束在劍鞘中的薄刃。
沒一會,許塘的被窩就暖烘烘的了,周應川赤著上身,脫得只剩下一條長褲掛在緊實的腰腹。
“外面好冷…今天店裡是不是不用那麼早開門,周應川,我想要你進來給我暖暖…”
許塘表達想要的方式很簡單,我想,我要,這是周應川教他的,聽起來像“命令”,但從他嘴裡哼出來,天然的就帶了幾分撒嬌的語氣。
周應川看了一眼時間,外頭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被雨布罩著的幾臺織機卡軸了,等著他檢修,還有王叔前段時間送過來的賬簿,也等著他理,母親去世後,養家的重擔自然落在他肩上,他有太多事了…察覺到褲子動了,周應川低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