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衿很驚訝,但同事只是笑著擺手,好像她只是恰好從某處得到了這件雨衣,然後又順理成章地將它交給有緣的葉衿。
也不是沒抱過猜想。但下午,遊為披著件通體全黑的雨衣從雨幕中走來,就像一隻渾身滴水的烏鴉,和小青蛙沒有半點關系。
想多了吧。
葉衿將這轉瞬即逝的念頭很快拋諸腦後,鑽入後臺。
悠揚的義大利手風琴樂,輕柔拉開劇幕。
狹小的舞臺華麗得過分,厚重的天鵝絨幕布、古老戰爭與英雄傳說的壁畫,將劇場圍得密不透風。複古吊燈在舞臺中央灑下明暗光線,城堡、戰場、平民居所,依賴小型機關和滑軌輪番登場,情節起伏隨之而變,木偶的精巧動作與背景投射的影子疊合成一出二段論。
當騎士點綴寶石的盔甲褪去光芒,複仇之心泯滅,女主角緩緩舉起象徵和解的橄欖枝。
這是一出無臺詞的劇目,唯有旁白與配樂構成敘事。葉衿為木偶操控練了許久,卻在正式演出的關鍵時刻出了差錯——最後一幕,女主角手中的橄欖枝滑落,越過舞臺,掉進觀眾席前,正落在遊為腳邊。
意外來得猝不及防。
原該息聲的手風琴接著演奏,葉衿微微發怔,一旁經驗豐富的男演員迅速接過節奏,即興說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臺詞。
葉衿聽不懂,但和安靜的觀眾們一樣,都在認真傾聽。
男主角稍作停頓,騎士木偶的目光穿過女主角,轉向舞臺之外的某處。旁白應時補充幾句,騎士稍頓,輕而堅定地吐出最後一句臺詞。
這回葉衿聽懂了,他說:“esta e a vostra sceta.那是你們的選擇。)”
劇終。
謝幕時,除了第一排百無聊賴捏著橄欖枝道具玩的遊為,葉衿意外地在後排還看到了程家人的身影。
程恪行肩寬如山,和骨架天生高大的外國人相比也並不遜色,程晝回就要瘦弱些了,但他氣質總是陶然淡定,從不因身形纖細而顯得弱質。
葉衿出神凝望,見他側首,與垂眸靜靜聆聽的程恪行低語良久,直至同事輕扯衣角,才回神向觀眾鞠躬。抬頭一瞬,正迎上游為臭臉。
雖是臭臉,仍然英俊無比——但還是臭臉。
二人披著顏色完全不搭的雨衣,漫步歸途,葉衿被遊為牽著手,在旁踩著水坑裡他被路燈拉長的影子自娛自樂。遊為沒阻止,只是由著他胡鬧。葉衿起初還有些茫然,但踩著踩著,眼神慢慢亮了起來。
“你吃醋了。”
站在公寓樓下,葉衿正式宣告自己的重大發現。
這句話讓遊為停住腳步,目光如深水潭般沉靜,盯住葉衿,鼻腔裡輕飄出一聲意味難辨的笑音。
下一秒,他扯住葉衿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將人拖進樓口。
樓外風打雨飄,二人跌撞著上樓,門開了。
葉衿頭暈舌軟,含糊不清:“你搖了我吧。”
遊為眼神閃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