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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點 (9 / 22)

八字鬍問道:“憲兵工作隊今晚請吃飯?還叫老三的條子?”

茶几旁抽老海的那人還在“行藥兒”,眯著眼,晃著頭說:“跟班長一樣,趕著談生意。這邊用硬的,那邊用軟的。這邊要的是錢,那邊爭的是官。”

“剿共”班長問:“還是那個八路幹部?”

抽老海的說:“皇軍許了願,只要這人張了嘴,金隊長就提升當總隊長去。”

智廣一聽,靈機一動,推推鄧明三說:“我送三姑娘去吧,順手就把電棒帶回來。”

鄧明三神不守舍地說:“好,行。”

“剿共”班長似乎這時才看見智廣,問道:“這是誰?”

三姑娘說:“這是區長的侄少爺!”

八字鬍說:“怪不得這麼能體會區長的心思,搶著送他小嬸子。”

人們一陣鬨笑。智廣打著電筒陪三姑娘出了門。

三姑娘是聽不了受刑人的慘叫聲才急著到裡院去。沒想到“剿共班”的大堂就設在院子裡,她到裡院去非從過堂的人跟前走過不可。

院子東側老槐樹上掛了一盞發著綠光的煤氣燈。樹下襬了個桌子,桌子周圍坐了胖瘦高矮不齊的幾個人,有的穿著大麥穗皮袍子,有的披禮服呢大衣,他們腳下放了幾盆炭火,桌上擺了幾盤子香菸、洋糖、瓜子、花生,這幾個人邊嗑瓜子邊小聲說笑。桌子前邊不遠處,幾個人站著圍了半個圈子,手忙腳亂走進走出不知在幹什。三姑娘不願從桌前走過,就傍著西牆根下的幾棵棗樹走,智廣跟她並排。走到棗樹下邊,三姑娘失聲叫道:“哎喲!”忙低下頭朝人多的地方走去,智廣聞聲抬頭一看,才看見每棵棗樹上都吊著一兩個人。他們被雙臂反剪上身前傾,腳尖點地,用繩子吊在樹權上。上半身全給剝光了,有幾個前胸後背都被打翻了花,橫七豎八的傷口上凝著紫呈黑著的血塊,猛一看竟和身邊的樹皮無法分別。有幾個鎖骨上下被刺刀捅了兩窟窿,把鉛絲穿過破口掛在鎖骨上,下邊墜了秤砣、石塊等重物,血正順著鐵絲往那重物上流。這些人都在簌簌地發抖,輕輕地**,卻無人大喊大叫。智廣一下就想起城裡死了人放焰火時掛的“十八層地獄圖”。就在他這麼一走神的工夫,三姑娘已走近這群圍成半圈站著的人們了。

智廣發現三姑娘已不在身旁,忙站住腳四下睃視。忽然圍在桌前的那群人爆發出一陣鬨笑,閃開一條道。三姑娘兩手捂著臉像逃跑一樣疾疾往裡院方向走去,人們用笑聲和目光直送她走到黑燈影裡。在這一瞬間,智廣從人們閃開的空隙間看到桌前放著條板凳,板凳上赤裸裸躺著個人,那人的腦袋倒仰在板凳之外,左右急劇地甩動著,有兩個壯漢在板凳兩側不知忙些什麼。他還想看清楚些,人群卻又轉過身去合攏起來了。只聽坐在桌邊一個人笑嘻嘻地說:“老三別捏著半拉裝緊的了,你還沒見過光腚的男人怎麼著!”

人們又一陣鬨笑。

這時三姑娘突然兩腿一軟坐在牆根地下了。智廣追過去,蹲到她對面問:“你怎麼了?”

三姑娘渾身抖成一團,上下牙咯咯碰得山響,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智廣又問:“你受欺侮了?”

三姑娘抓住智廣胳膊,帶著哭聲說:“娘啊,他們在一刀一刀地宰人哪!”

這時人群裡又傳出一聲鬨笑。只聽門聲一響,麻子班長叼根菸卷探出頭來,不耐煩地說:“你們消停點,吵得屋裡聽不見叫牌聲了,辦屁大點事也一驚一乍的,沒見過宰人哪!”

三姑娘打著冷戰說:“你說這些人也是人肏的嗎!老天爺就不給他們報應嗎!”

智廣說:“惡有惡報,三姑娘,你挺有良心。身在公門好修行,以後多幫幫好人的忙,也有好報。”

三姑娘說:“小先生,我幹這下賤營生,是迫不得已,可我還有良心,也是中國人。早晨區長說的話我聽見了。我敬重你。你放心,我決不做傷天害理的事。要有用我的地方儘管說。”

智廣說:“多謝你,將來中國老百姓自己當了家,你也就出苦海了。你進去凡事多留心,回頭我也許跟你打聽點事。”

兩人走到角門口,站崗的跟三姑娘調笑了兩句,放她進去,攔住了智廣說:“隊長有話,只請三姑娘一個人,沒請的擋駕。”

智廣晃晃電筒說:“我把她送到就出來。”

哨兵說:“院裡平整,沒有亮也崴不了腳。”

三姑娘說:“侄少爺就請回去吧,我眼睛好使,啥都看得清楚。”

三姑娘進去後,智廣正想回去,哨兵忽然問道:“你是侄少爺,誰家的侄少爺?”

智廣說:“區長是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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