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很無奈。“他過去在木葉的實驗室裡,或許有什麼遺留下來的東西呢?”
綱手威嚴起來也是很可怕的。“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我申請退出暗部,以我個人的名義重啟......對四代目之死的調查。”
她沉默了一會兒。“......現在嗎?可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也不一定會順利,想要圓滿則更難。我通常會鼓勵你,但唯獨在這件事上,我賭你會失敗。”
“只是關於九尾被放出的細節。”我不卑不亢地接話。“我又有了幾個新的疑問。”
綱手沒有問是什麼新的疑問,只是讓我考慮清楚了再說話。
“我考慮得很清楚。”我眨了眨眼。“幫幫我吧,綱手大人......”
“梅見,這才是你的目的吧,”她一下子露出了沒辦法的表情,眼神又在瞬間變得低沉。“有時候......有時候,那些......比如在我看來,那只是河流的一次改道。”我神色一凜,那些熟悉的查克拉消失了!
而綱手還在艱難地措辭,繼續向我解釋她不願讓我輕易探尋過去的理由。“該流向大海的水依舊會到達大海,這點並沒有被改變,但你......”
“或許吧。”我靜靜地看著綱手。“我只想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放棄了。“隨你吧,我知道了!”
在我離開前,綱手再次叫住了我。“最近先不要離職。想做什麼......都等我親自下令後再開始。”
“為什麼?”我不解。
“我說了,團藏很不安分。”她伸手按下桌前的按鈕,靜音的腳步聲立刻近了。“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根的人傳回“沒有在國境線發現任何一個火影直屬暗部”的訊息時,團藏就知道自己不得不先用出底牌應戰了。綱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卻鋪開紙張,捏著筆開始寫要遞給大名的通報。在三代之後,控制村子和大名的溝通的人變成了他。他是看不上小輩的,其中當然也包括初代目的寶貝孫女綱手。綱手還是猿飛日斬的徒弟。呵!他在心裡嗤笑起來,彷彿這沾親帶故的身份是個笑話,是個汙點。團藏想到了自己。他的確出身平常,卻一步一步地靠自己走到了這裡。
綱手出生的時候他才十八歲,正是用苦無殺人最熟練的黃金時期,往後幾年,他殺人的工具變成了愈發熟練的遁術和通靈獸,再往後數個幾十年,他開始把手臂當作寫輪眼的溫床,骨肉裡搭起支架,最終造成一柄大炮大槍,又或許是個能夠控制生命的計時器;第一次忍界大戰結束之後,他飛快地躋身於二代目親手挑選成員後搭建起的護衛部隊,被同齡人看作潛力無限的英才。團藏始終等著自己大放光彩的一天。誰都知道二代目希望親自培養下一代火影,所以在護衛部隊中的表現就是一切,這裡的一切全都是篩選的先決條件!然而他在那個生死的抉擇中輸給了日斬。先輸給同期,又輸給二代目。最後死的確實不是他,而是二代目!不僅如此,他還沒控制好自己的嘴,竟當著所有人的面痛罵起了日斬的愛出風頭。在同伴錯愕的眼神裡他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的確是很大的失言,因為千手扉間把火影的位置留給了本來該引開敵人、為同伴犧牲的猿飛日斬!從那之後,團藏就再也無法走出這個在盡頭標註了“奉獻”“犧牲”“村子”等油漆大字的死衚衕了。他覺得自己理應主動為一個非凡而不尋常的東西獻出生命,成全自己身後的集體的偉大,重鑄木葉的榮光,但......他應該為什麼而死呢?首先,這東西不能不引人注意,否則死了又有什麼用?其次,他不能死......誰知道呢,誰知道下一次危機會不會比這次的更值得自己犧牲?話又說回來了,犧牲?為誰?不為誰——那麼,為了什麼事呢?二代目死得......千手扉間是為了後輩而死,但現在的後輩裡沒有一個比得上自己的生命和過去的一切堅信......他無法為這樣的木葉堵上自己一切的努力和每個讓自己來到高層的抉擇......完美的風險,萬無一失的機會,他缺的是這個!所以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來了!
綱手往水之國派了人。這類動搖國家關系的舉動實在很不合適!這就是他要寫給大名的內容。大名的權力在火影之上。雖然很不滿,但如果自己成為了火影,似乎就可以忍受。
活得久了,團藏也觀察到自己始終不肯從安穩而隱蔽的陰影裡走出來,直面那個已經將猿飛日斬帶離很遠的宿命。但是,宿命?這是什麼?他堅信人事大於天命,堅信自己能握住的東西遠比看到的和看到過的更多,堅信木葉已被三代目的桃李和枝葉荼毒,急需自己挺身而出,施以援手。但是他做的都是些僅寫到課本角落就足以驚懼了後人的骯髒事,站出來又有何用?其實他總是下意識地避開去思考任何與死亡有關的東西。他不願意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像自己這樣捏著一條被別人撇開不看的悽慘的命而存活至今的人實際上是最可憐的,因為他已經被排除了,像個保護在廚房裡的中年的其貌不揚的女人,連拿手好菜也只是用尋常食材和調料湊出來的,靠食客的饑餓感捧場。
所以他捏著毛筆,一字一字地寫好了那封將掀起一場戰爭......或許是政變......將掀起......團藏再次開始蘸墨,讓羊毫筆吸得很飽滿。他喜歡這種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內,一切都有跡可循的感覺。他伸手拉開窗簾,朝窗外看去。這是漸漸起了晨霧的新的一天,還有被橘黃霧靄所降低了清晰度的木葉。有兩只小鳥搭配著飛了過去,掉光了樹葉的幹樹枝像鉛筆畫裡幾筆畫好的塗抹,伸展在這個平常而平和的早晨裡,有一種尋常人所無法注意到的憂鬱。
團藏什麼也沒有注意到。他覺得這只會是相當平淡的一天,從早平淡到晚,就像過去無數個他吩咐誰去殺誰的早晨一樣,和任何東西都沒有任何值得人注意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