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迎張飛入內,置酒肉以犒軍士。酒過三巡,荀彧與張飛相談,見張飛雄姿英發,豪氣過人,偏又談吐儒雅,知《詩》、《書》,不由心甚喜,暗道,此真儒將也,劉玄德果命世之傑也,麾下竟有如此人物相隨。
張飛也屢聞王佐之才名聲,聽劉備推崇如許久矣。今日一見,荀彧風姿特秀,言談之間,儒玄兵農諸家典故,包羅永珍,信手拈來,俊邁之氣有似明月之映幽夜,清風之過鬆林也。不由心仰慕之。思道,荀文若大賢也,主公之言未過之。於是賓主皆盡歡。
翌日,張飛白荀彧曰:“文若,某前來時,主公有言曰一切皆由文若作主。今特相告之。文若定下行止,知會一聲便可。”
張飛為一路主將,得劉備吩咐須聽素未謀面之人將令,本來心稍有不甘,今見荀彧,芥蒂盡去,甘心為荀彧之副。
荀彧見劉備尚未與己相見,便以一軍相托,荷以重任,心下激盪不已。不由喃喃自道:“玄德以國士待我,我豈不以國士報之?”
於是聚集宗族僕僮,盡棄笨重之物,封鎖塢堡宅院,得牛車數百輛。又分軍士護衛於首尾,出穎陰,入新鄭,一路迤邐,往北而去。
沿途荀彧與張飛一道並轡而行,一路上觀幽賞勝,談天說地,好不快哉。每到險勝之處,荀彧便說起典故舊聞,頭頭是道。張飛每聞彧言,心下思之,得益頗多,愈發敬之。沿途或有亂民賊匪,見是官軍,軍勢甚壯,人數頗多,也不敢來襲,只遠遠銜於尾後,每到此時,張飛得抖擻精神,往來驅馳,賊見無機可趁,數天之後便自散去。
一夜,張飛宿於營中,忽聞異聲,乃持槊出營,見營後傳來喧譁之聲,隱見火光,便翻身上馬,正欲行間,見荀彧披髮赤足,仗劍而來,問曰:“益德,出了何事?”
張飛道:“不知,某亦剛出,正欲觀之。文若且歇,某自往彼處一觀便之。”
策馬至後營,方知有一夥賊人猶不死心,趁夜來襲,營中甲士受張飛之令,刁斗不絕,又有明暗兩隊巡視。於是窺破賊之行藏,賊見漢軍察覺,不敢來攻,而營中將士未得將令,亦不敢出。賊子見漢軍不敢出,以為其怯,竟不退卻,於營外鼓譟賣弄,言語辱之。張飛得聞,大怒,道:“此等人死不足惜!”於是命左右開營門,單槍匹馬而出。直取賊處。
賊見官軍開啟營門,以為將出,心下懼之,正欲轉身就走,卻見止有一將策馬而來,不由大喜,暗道彼一人能奈我等何,待取了此將首級,料漢軍自敗,其間輜重任取之爾。他等卻是覷得明白,數百輛大車,扶老攜幼,又有官軍護送,定是高官致仕、大族遷移,其間錢財必不在少數。
眾賊想得明白,於是返身舉刀,縱身齊取張飛而來。張飛見狀,不怒反笑,鄙之道:“一群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於是右手持朔,左手仗劍,長驅入賊群中,雙手齊動,只見血光迸現,慘號驟起。猶如虎入羊群,往來幾個衝鋒,砍瓜切菜般將眾賊盡斬於地。
張飛一身是血,獨自回營,猶道:“無一合之敵,連汗亦不得出,實在無趣。”眾軍士聽了,不覺愕然。
於是命眾人掩埋屍首,又砍下首級,築京觀於道旁。荀彧或有不忍,張飛曰:“文若,非我殘怖,不如此,何以震懾餘賊。某之職責,以文若親族安危為重,其餘不管。”
荀彧心智過人,突然驚醒,是了,逢此亂世,若不殺賊,賊便殺我。今我為賊傷,若我親族有毀傷,誰為我哀之?如今天下烽煙四起,殺聲連連,早日隨玄德匡正天下,消彌****才是大功德,何故在此作兒女之態耶?於是一整衣冠,向張飛一拜,正色道:“益德言之有理,是我想岔了。”
張飛雖慕荀彧才氣,卻心知荀彧此番不過是初歷如此血腥之事,故心有不忍。待日後久在軍中見得多了,必見怪不怪。自己一路行來,向為文若言辭所折,日後只怕再難有文若向自己行禮認錯之時,見荀彧行禮,喜不自勝之下竟忘了相扶。
生受了荀彧一禮,張飛神情赫然,便道:“文若,主公曾有言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某以為斯言乃是至理。文若以為如何?”
荀彧緩了過來,點點頭道:“然也,此等賊子只怕傷行人商旅不知其數,實不足憐。”
於是各返帳中安歇不提。第二日,餘賊復來,見滿地血腥,道旁首級堆成一堆,驚懼之餘,乃知前方之漢軍不可惹。自此不再來追。
又數日,荀彧見賊果不再來,白張飛曰:“非益德雷霆手段,不足以驚賊膽!”兩人相視一笑,交情愈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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