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正琢磨著什麼時候帶著劉恪去簡家莊打秋風,誰曾想簡家莊的馬車便到了樓桑裡。
簡家莊今天來了貴客,上次在城裡替小少爺和少夫人在惡人手裡搶回錢袋的“好漢”今日上門拜訪了。簡太公大開寨門,親自相迎。筵席上,簡太公持觴把酒,感謝的話說了好幾回,方道:“老夫犬子添為方城縣記室掾,不在家中,卻是怠慢兩位貴客!”
劉備聽得心中一動,原來簡雍這小子的老爹是方城縣管文書的啊,看來最近花二郎一夥潑皮風平浪盡並非無因,定是簡家在暗中使力了。任何事情只要牽涉到官面上了便都不簡單了,古今概同。當下揖了一揖,道:“老太公言重了。簡叔父公務繁忙,小子豈敢驚動?我兄弟二人當日與簡家小郎一見如故,此番前來,打擾了老太公清靜,真是罪過!”
按說簡太公乃一莊之主,又是長輩,今日請劉家兄弟前來,筵席上殷勤作陪,所為何故?
原來前番簡家娘子與簡雍回莊,與簡太公說起此事,簡太公當即大怒。他膝下子女眾多,到如今卻獨得簡雍一個嫡孫。這年月,重嫡輕庶已是全社會的本能。聽得毛四這般下賤的賊子動了自己的寶貝孫兒,雖說只是搶了個錢袋,但簡太公哪裡肯就此罷休。當下便修書一封急報到方城,讓兒子回來,率莊上家丁奴僕打上門去。書信到了方城,卻被自家兒子簡大郎給攔住。
簡大郎是方城縣記室掾,卻與涿縣縣丞互相友善。涿縣縣尉是另外一撥兒,和涿縣縣丞兩夥人各自不對付。簡大郎自然知道花二毛四等人乃縣尉之爪牙,深恐此處有甚他不清楚之處。當下便回信勸住大人,說出此中關節,又言等自己調查清楚再作計較。簡太公深知自家兒子手腕,便強壓住了怒火。
簡大郎回頭找了幾個心腹奴僕細細一打聽,劉備兄弟二人與花二等人大打出手之事早已傳開,街上隨便扯個閒漢也能說得唾沫橫飛,如同親見。簡大郎得報,卻是對能從花二郎一夥人手中逃脫的劉備劉恪兩兄弟產生了興趣。涿縣縣丞與縣尉不對付,他自然要為自家好友排憂解難。縣丞被縣尉暗地壓了一頭,便正是縣尉掌全縣兵事,又有一班潑皮為他爪牙耳目,縱橫街面,聚斂錢財,探聽訊息。若得如劉備兄弟般壯士來對付花二等潑皮,便等若去了縣尉一隻臂膀。
當時簡大郎便又吩咐下屬去探聽劉備劉恪訊息,這下人一回報,卻是讓簡大郎有些哭笑不得,當初老父信中語焉不詳,原來折了花二麵皮的竟是兩個少年。再一看,此二人還是大漢宗室之後,雖然家業早就破敗。再往下看時,卻不禁擊掌而嘆了。母病父喪,守喪三年後獨自養家,即有勇武又如此純孝,此等少年不得不令人喜愛。當下心中卻是有了計較。
簡大郎還家後便與老父相談:“大人,陳子悠(涿縣丞)已向張縣尉表示不滿,花二欲上門賠罪,被我拒了。我家娘子與孩兒既然無事,便免了這等人上門,沒得汙了我家門第。”
簡太公此時火氣已弱,便道:“便由我兒做主便是!”
簡大郎又道:“大人,兒子還有一事稟告。那日出手相助之兩位小義士,卻是城外樓桑村劉家之人。劉子敬任俠意氣不說,更兼那劉備,小小年紀便事母至孝,又有勇武。此等人若有機緣,他日必不屈居於人下。我便暗中放出風聲,此番我簡家不計較,但須不得招惹劉家子,否則我簡家莊必不善罷干休!”
簡太公聞言,撫掌笑道:“我兒辦事,深得我心。那樓桑劉家,其實也是個不好惹的,花二鼠目寸光,此番挑撥劉家子,必不能討了好去。不過,我兒如此這般,他日劉家子得知,也算是報了當日相救之恩。既然我兒料那劉備乃非常之輩,有機會卻也須照看一二,如此方為上策。”
簡大郎笑道:“不急,他年紀尚幼,反正我簡家已經與他結過了善緣,來日方長嘛。”父子二人計較已定,方才辭別。如此,方才有今日之筵。
酒過三巡之後,簡太公笑道:“兩位高義,老夫足感盛情。雍兒過來。”當下喚過簡雍,命簡雍向劉備劉恪大禮拜下,以兄呼之。
劉備兄弟兩個連忙避席而起,挽住簡雍。口稱不敢當。簡太公撫須笑道:“老夫年逾花甲,膝下只得此一嫡孫。往日裡視之如珍寶,卻不想前番街市中遇上潑皮。若非是二位,後果難測。此一禮,二位還是當得起的。”當下又暗示花二等人以後若還敢尋劉家的麻煩,簡家必不袖手旁觀。
劉備劉恪畢竟年幼識淺,不知劉恭道上的赫赫威名。被簡太公這老狐狸如此一說,不禁大喜。他等雖然不懼花二,但也不願與這等腌臢無賴糾纏不清。如今簡家出手壓下此事,再好不過。當下便拜下謝過簡太公援手之情。
簡太公心道,一個人情妥妥到手。於是笑道:“二位小郎無須如此。此事乃因我家孫兒而起,我如何能坐視不管。我家雍兒往日嬌縱太過,但望二位小郎日後多多親近看顧,也全了二位相救之情。”
劉備兄弟二個卻不過簡太公盛情,在簡家莊上宿了一晚,到第二日早晨方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