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啊呀一聲,咬牙切齒,道:“劉備!奸賊!先殺吾父,又殺吾子,吾與爾不共戴天!”
程昱擺手道:“我等與劉備早為生死之敵,無需多言。今既在袁本初麾下,其有並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濟也。將軍自度能久為之下乎?將軍以龍虎之威,可為韓、彭之事邪?今天下多事,袁劉必起戰事,以將軍之神武,有荀文若、夏侯元讓、滿伯寧、任伯達、棗元敬及昱等相佐,若待時而動,擇機離紹,仍可跌而復起,虎躍鷹飛!”
曹操感奮,握程昱之手道:“有公相助,吾必百折不撓,永不言棄。”
室內只有曹操、程昱、夏侯惇、荀彧四人,卞秉、任峻守在外面。卞秉乃曹操卞夫人之弟,任峻之妻乃曹操堂妹,皆可信賴。
荀彧早知曹操的消沉只是裝給袁紹看的。若曹操奮發鷹揚,袁紹說不定會下手加害,就如他感覺駕馭不了呂布,就想殺害呂布一般。曹操借酒消沉,袁紹雖覺可惜,但也放心不少,認為打磨曹操一段時間、讓他習慣了為人屬下後,可再用之為將。
荀彧開口道:“袁公外寬內忌,必防將軍,從他在我等落足未穩,就迫不及待拉攏分化,一眼可知。若在袁公身側,難以成事,須當儘快脫身為上。”
曹操道:“本初為人,我豈不知。奈何當時不投本初又能去何處立足?兗州西邊是關中,有李傕郭汜在,難以容身;南邊豫州,乃劉備禁臠,易取難守;再往南是荊州益州,有劉表劉焉。天下之大,無處可去!且蔣奇、高覽又豈容我等脫開掌握?唉!”
夏侯惇心傷妻兒被擒,神情陰沉,從牙縫裡擠出幾句話來:“袁本初欲用我等對付劉備,我等可借兵南下,再奪兗州!”
荀彧心中也擔憂思念妻子,但想著有郭嘉照看,料是無礙,聽了夏侯惇的話,搖頭道:“兗州有呂布,不易奪也,攻呂布劉備救,戰二人,兵少則送死,兵多袁公必不肯。兗、青皆難取,該舍當舍!”
曹操眼中亮光一閃,忙問道:“文若何意?”
荀彧吸一口氣,向西北一指,低聲道:“幷州表裡山河,易守難攻,如今匈奴橫行,豪強林立,卻無強主,若能得而據之,抑制豪強,與民休息,然後北御鮮卑,南擊白波、張楊,收胡騎,齊甲兵,以觀天下之釁,擇機南下,圍長安,破李傕郭汜,重興關中,勢成強秦!屆時尊天子,振朝綱,東向出潼關而蕩平諸侯,何愁漢室不興?此桓文之功也!”
曹操聽得兩眼放光,緊緊握住荀彧的雙手,低聲叫道:“文若,文若,君真大才!聞君廓開大計,吾又有何疑!”
其實幷州並非一個好去處。幷州九郡,五原、朔方為鮮卑、匈奴等佔據,雲中、雁門、定襄為鮮卑一部步度根佔據,西河、上郡為南匈奴佔據,只剩下太原和上黨在朝廷或者說漢人手裡。就這樣太原、上黨還遭到東邊的張燕寇抄,南邊的白波賊襲擊。公元一四零年人口統計,太原二十萬口,上黨十二萬口,加起來三十二萬口,即便整個幷州也不到七十萬口,還不如陳留一郡。太原、上黨塢壁林立,豪強大姓各擁部曲,民風兇悍,豪滑難治。從這裡破局,無疑是地獄模式。
但幷州又確實是形勝之地,晉文公據此而霸,趙國據此而敵強秦。太原郡乃是一處盆地,東有太行山脈捍蔽,袁紹難攻,西有呂梁山脈相阻,匈奴亦難至,北部陽曲縣左右有云中山和系舟山夾峙,形成一狹窄山谷,易守難攻,南部有羊頭山、太嶽山與上黨郡相隔,與河東郡連線處亦狹窄山谷。太原又不像成都一樣閉塞,出太行可擊幽、冀,渡黃河可取關中,控扼險要,進退自如,真乃王霸之地。曹操聽了荀彧詳細講述幷州尤其是太原郡的優點後,深深感嘆。
曹操又問:“當如何才可據有太原?”
程昱道:“袁劉方爭,將軍善用兵,袁紹絕不會棄而不用,但有將兵在外之機,以將軍之能,必可收而用之。趨上黨,赴太原,又有何難?”
曹操點頭。烈士暮年,尚壯心不已,如今不到四十,正當盛年,如何能放得下一腔抱負、滿懷壯志!困頓不足懼,此天於磨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