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麼多年他都是兢兢業業不敢擅自站隊,可沒想到如今這場火到底還是燒到了他的身上。
騎虎難下,思索片刻,朱崇默默在心中嘆了口氣,這件事情便還是讓謝虞之公子自己決定吧,那謝英的身份也不幹淨,依照平日裡謝公子的陰晴不定、手段狠厲的性子,怎麼可能留那謝英一條性命,甚至還給了那姑娘看病的銀子?
想到此,朱崇心中已經有了思量,他身份低微,有些事情也只是有心無力,謝氏的事情不便插手,倒不如讓謝虞之自己做決定,他右手握著驚堂木重重地拍了一下,一錘定音道:“既然如此,本官便派人尋來那公子問一番,只需要稍等片刻就可水落石出。”
言畢,他便沖著自己的心腹擺了擺手,見狀,那心腹便也明白了大人的意思,連忙下去了。
大人還真是足智多謀,這樣做還真是一舉兩得,暗中順遂了謝雲寂公子的念頭,明面上卻又是找謝虞之公子拿定主意,兩邊都不得罪。
那隨從辦事很是麻利,不過是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謝府,勞煩守在門口的小廝替他遞話,便是他已經成了京兆尹的心腹、在謝府下人的面前卻還是不自覺低了一頭。
榮華富貴壓彎清官脊樑。
大人是如此,他亦是如此。
小廝前來傳話的時候,謝虞之正穿著一襲白衣坐在院中看書,身後是兩個拿著扇子扇風的侍女,他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右手中握著一冊書卷,清冽的眉眼微微下垂,院內的梧桐樹枝繁葉茂,淡紫色的花瓣開滿了樹梢,濃淡總相宜,便是眼看就要到正午了,樹蔭成片,倒是不覺得熱。
謝府的侍女也都是眉眼清秀、明眸善睞,這樣遠遠一幕看起來分外和諧。
見小廝前來傳話,謝虞之動作隨意地將書冊放在了桌子上,擺了擺手讓侍女們退下,而後抬眸懶洋洋地看向了那小廝,語音清冷問道:“說說吧,什麼事。”
言畢,他便用右手提著茶盞倒了一杯茶,動作行雲流水。
“回公子,府衙派人來問昨日的事情,倒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昨日公子打馬長街的時候險些撞到了一位幼童,多虧有位姑娘出手相助,昨日公子不是給了那姑娘一袋金子嗎,今日那幼童的母親將那姑娘告到了府衙,說她霸佔了您賠償的金子。”
“所以官府鬥膽派人來詢問一番,這銀子到底是給誰的?”
聞言,謝虞之斟茶的動作微微一頓,倒好了茶水也不喝,抬眸眼神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小廝一眼,他倒是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個樣子,聽聞昨日那姑娘就準備到府衙去告他,也不怎麼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哪料今日她這個救命恩人倒是率先被告到了府衙。
那小廝自然是察覺到了公子的眼神,如芒刺背,還以為是自己惹到了公子不快、正準備跪下來請罪的時候,卻不成想又聽到了公子的話語。
“府衙的事情與謝府可沒什麼幹系,京兆尹若是連這件事情都辦不好,倒不如換個人。”
這話說完,小廝還是聽得雲裡霧裡,想要繼續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見公子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頓時,他便什麼都不敢說了,只能垂首轉身離開,等到了謝府門口的時候,將這番話如實轉告了府衙的人。
院子中靜悄悄的,一陣清風吹過,梧桐樹葉沙沙作響,謝虞之坐在椅子上,伸手端起了茶盞,垂眸視線落在了搖曳不停的水面之上,嗤笑一聲,並未飲茶,而是直接反手將茶水潑在了地上。
水跡在地面蔓延開來,隨後在烈日暴曬之下很快就消失殆盡。
世道如此,他可不信所謂人心本善。
世上本不該有良善這種無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