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忠看了他一眼,問道:“陽武侯府的薛麟、薛易,老顧府上的顧鳶,西寧侯府上的宋克病,恭順侯府的吳汝芳,武安侯府的鄭亮,安遠侯府的柳嗣義,還有我們的族侄朱遷,他們在哪裡?”
“跟著戚萊陽西征去了,”朱希孝恍然大悟,“我們勳貴中有點出息,在軍中任職的子侄,都跟著西征去了。
當時我們還興高采烈,認為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光耀門庭,鞏固世榮,萬萬沒有想到,皇上還有這層用意。”
“皇上行的是陽謀,支走我們在新軍京營中的羽翼,我們還得謝謝他。”
朱希孝嘆息了一聲,“是得叩謝天恩。兄長,鎮遠侯,你們是什麼時候察覺到不對的?”
朱希忠搖了搖頭,“太祖立國,自洪武、永樂、洪熙、宣德,君強臣弱。
直到正統年間,英宗皇帝九歲即位,主少國疑,君弱臣強。文武輔弼左右,明爭暗鬥,滕薛爭長,終有土木堡之變。
勳貴為之一空,武將元氣大傷,而後文臣一家獨大,不僅握圖臨宇,還秉旄仗鉞。正德、嘉靖年間,武宗、世宗兩位先帝勵志圖強,意欲改弦易轍,再回文武制衡之路。
可惜壯志未酬
而今天子聖明,手段匪夷所思,卻如九天雷霆,朝政局勢為之一變,君強臣弱不輸洪武永樂年。
大明這架馬車,又調頭回了文武制衡,或者說,多方制衡這條路上。”
顧寰點頭附和,“皇上聖威,不輸太祖皇帝。如此威赫之下,朝堂上不僅容不下一家獨大,更容不下臣強君弱。”
朱希孝明白了兄長和顧寰話裡的意思,“文臣、宗室、勳貴,註定要輪流被修剪。
文臣勢力最大,與士林二位一體,被修剪得最厲害。文臣、宗室陸續被修剪過,外戚又難成氣候,確實接下來該輪到勳貴了。
可是皇上這樣做,豈不是自減羽翼。”
朱希忠看著他搖了搖頭,“你糊塗啊!羽翼羽翼,是一根根羽毛組成的飛翼。再說了,我們這些勳貴,是太祖成祖冊封的勳貴,皇上也冊封了勳貴,難道就不是勳貴了?”
朱希孝默然了一會,“當然也是勳貴。他們也都是軍功封爵,還有數百上千新進敕授的勳位和世襲武職。
天下兵馬,都在這些新晉勳貴手裡捏著。還有少府監的錢財。有這兩樣,皇上天下什麼枝葉修剪不得?”
朱希忠和顧寰看著他,都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兩人憂心忡忡的樣子,朱希孝一時也覺得前途渺茫。
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上開疆拓土,心腹武將們紛紛因軍功封爵,成為新的勳貴,那自己這群“舊時代勳貴們”,豈不是要完了?
不對,自己的萬寧伯還是皇上作太子時,以隆慶皇帝的名義冊封的,援勞苦功高之例。那自己是舊勳貴,還是新勳貴?
且自己這個萬寧伯如外戚封爵一樣,沒有被授予鐵劵,意味著一世而終,不能世襲罔替。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應該如外戚們一樣,蹲在一邊咔咔吃瓜,不摻和這出大戲。
可自己是成國公的弟弟啊!
糾結了!
馬車一路噠噠前行,很快就拐進了東長安大街,前面就是承天門,過了那裡,不遠處就是南華門。
朱希孝突然腦子一激靈,“兄長,鎮遠侯,汝寧侯盧公今天會不會同列太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