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吏治敗壞,就是因為大家摒棄了程朱理學,使得人心不古。
只要大家遵循程朱理學的道德標準,就能重振朝綱、官清吏廉,定能抑制豪右、百廢俱舉,治平有象、亂萌不生。
他行法家之事,卻排斥法治。
而且他非常地固執。
任何一位勇於改革的人,哪一位不是極其固執的人?
商鞅就是偏執狂,王安石被稱為拗相公,張居正也固執堅毅。他們堅持自己的理念,把它堅固成花崗石,才能排除萬難,勇往直前。
室內一直寂靜著。
張居正心裡發虛。
他太清楚自己這位學生的手段了。
但他心裡還存著一份期盼。
科試改革,是君臣之間第一個有著巨大分歧的難題。
如何解決這個難題,張居正有自己的想法,也希望看到朱翊鈞的態度。
這是一個開端,如果君臣能夠默契地把這個難題妥善解決,後面的新政改革就能十分順暢。
朱翊鈞心裡也在盤算,他清楚這是一次考驗。
但是朱翊鈞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件事上妥協。
不改革科試,選材錄士的渠道還掌握在舊派手裡,後續的改革會越來越難推。
從嘉靖四十一年,楊金水赴東南,自己就開始培養新派人才。
數年下來,已經培養出大量的人才。不敢說是最合適的,但比舊派的那些道德君子要強得多。
現在要想法把這些人安排進廟堂裡,逐漸讓他們成為大明文官主流。
朱翊鈞也無法預判,改革到後面,他一手提攜的胡宗憲、譚綸、王一鶚等人,還會不會支援自己,支援改革。
這些人都是科試正途出身,正統的儒學弟子。
就像嚴嵩當年立志要以王陽明為楷模,沒想到最後成了大奸臣。
自己提攜的那些人,位高權重後,立場會不會轉變?
只有把代表新興利益集團的新派人才,充實在中樞和地方,與舊派勢均力敵,互相制衡,自己才有底氣面對一切轉變。
兵權只是最後的底線。
一味地靠殺戮,靠武力鎮壓,終究成不了事的,還會遭到反噬。
朱翊鈞開口道:“張師傅,科試不改,選材取士就一直掌握在他們手裡。吏治考成,清理一批,他們補上一批。
野草除不盡,春風吹又生啊。”
張居正心裡一喜,皇上願意談,那就是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