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先把自己的底牌亮一張出來。
“皇上英明。臣也認為,新政改革,考成吏治只是權宜之計,更重要的是清本正源,梳理選材錄士之路,這才是道。
只是大道如何修正,還需慎重考慮。國朝立朝以來,尊名教,以理學為本,兩百年來,百萬學子讀的都是經義,習的都是制文,朝廷也是以此掄才。
現在突然大變,還變得面目全非,百萬學子無從適應,臣擔心會出大事的。”
朱翊鈞緩緩說道:“張師傅所言,老成持國,你也贊同改,那覺得怎麼改?”
“皇上,臣建議復唐宋故例。把鄉試會試,分成進士科、律科、算科、博學科,分門別類,掄才錄士。
既然科試已歸正道,臣建議可取消吏員招錄考試,合歸於鄉試會試各科中。臣以為,這才是穩妥上策。”
張居正算盤打得很精,學前宋科試故例,以進士科為正科,其餘律科、算科、博學科為雜科。
正科佔八成名額,雜科佔兩成名額,然後還形成鄙視鏈,最後的結果還是“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此豈得為好兒耶?”
歷史再次回到老路上去。
但張居正的話不無道理。
百萬學子啃了幾十年的八股文,突然你告訴他們,不考八股文了。
會不會瘋?
會不會出幾個黃巢、洪秀全?
為何要把張居正推到前臺去主持改革,自己躲在幕後?
一是有他做緩衝,萬事不至於弄到沒有轉圜的餘地。
自己親自下場衝在最前面,萬一發生重大沖突,被直接將軍,怎麼辦?
學烏鴉哥掀桌子?
一天餓三頓,手下人都跑光了。
二是自己現世是大明天子,前世是資深公務員,跟官吏士子立場截然不同,感受和思維方式也不同。
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不同。思維方式不同,理念也不同。
自己覺得大不了的事,他們卻覺得地動山搖。
自己覺得重如泰山的事,他們卻覺得輕如鴻毛。
那張居正就成了自己的雷達。
他既是官員又是士子,自己的新政要是連他都極力反對,那就意味著戳到官員和士子的肺管子了。
這時就要想辦法如何迂迴地解決問題,而不是蠻幹。
自己可是大明頭號大地主,階級立場限定了,不可能推倒一切重新修築高樓大廈。
不過自己對改革科試,早就預想到會遭到反對。只是沒有想到反對如此強烈,在張居正這裡就被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