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池能夠想象,一個女子,有了一段不容於世的感情,前路有多麼坎坷。
而若是這個女子貌美,驚才絕豔,這份坎坷就會更甚。
她的美貌會被認作是她紅顏禍水的攻訐,而她愈美,愈出眾,吸引的目光愈多,就愈不可能偏安一隅,隱姓埋名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其實當時的穹煢子或許已然認命,只求留在看得到心儀之人的地方,與他一同守護他所看重的門派。
就這樣,以一種無關情愛的方式相伴終老。
可是,便是這一點念想,也被打破,還是以這樣一種慘痛而屈辱的方式。
他追悔莫及。
她另嫁他人。
“師兄和師姐成親之後,雖然師姐並沒有新娘子的喜色,對師兄也總是淡淡的,可是師兄卻並不以為意,因著愧疚心愛,只加倍的對她好。日子一晃,便也過了一年。”
原來這穹廬醫尊,亦是痴人,念池心想。
他此後餘生空老,無妻無子,想來也是因著穹煢子的緣故。
“那時我們都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風平浪靜的過下去,可是這平靜,終究還是被打破了。原來師姐之所以如此輕易地答應親事,不哭不鬧不爭不辯,平靜地接受所有安排,她是一早就已經想好了的,只是我們知道得還是晚了。”
穹蒼疲憊的閉了閉眼,面上隱隱現出痛楚之色。
“她終於尋到機會對師父用了鎖情——師孃曾經用在她身上的鎖情。”
穹陵弟子皆是倒抽一口冷氣。
卻不想,穹蒼接下來的話更加悚人聽聞。
“我們找到他們時,一室鎖情香,師父神志仍未清醒,而師姐殘破不堪的衣裙下襬,全是鮮血。師兄整個人都愣住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場景,一個是敬重如父的師尊,一個是愛逾性命的妻子,而也是在同一時間,他知道了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也知道自己已經失去這個孩子。”
廳內眾人為之駭然,而穹蒼卻似毫無察覺,如深陷在夢魘般的回憶當中一般。
“師姐眉目如霜雪寒涼,唇邊卻帶出詭豔微笑,她掙扎著起身,掀開床幔,自床底拖出一個被堵了口唇捆住四肢的女子,那正是師孃。她看著師孃恨不能立時殺了她的神情,笑意更濃,她對著師孃說,多虧你,教會我可以如此得償所願。說著,又去看師兄,眉眼間寒霜不減,笑意卻是斂了。她對師兄道,你毀我清白,我殺你孩兒,如此便也了了。”
五行廳內寂然無聲,而穹蒼,仍在繼續講述。
“師兄眼裡,有什麼東西像天崩地裂般塌陷,他啞聲問,你既是恨,當初為什麼不一劍殺了我,為什麼不殺了我?師姐說,那樣你便不會如如今這樣,知我有多痛。”
為了這一日,她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隱而不發,寧可嫁與不愛之人,懷上他的孩子,再親手將之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