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煢子?晚輩並未聽說……”她思慮極快,霎時便有所瞭然,轉而開口問道,“可是此次襲谷之人?”
穹蒼點點頭,又自緩緩道:“她也便是當年,我與先谷主的同門師姐。”
廳內眾人,包括溫恕與蘇念池在內,皆是一怔。
數十年前,便是在穹陵二醫聲名遠揚之時,也從未曾聽說他們還有一個同門師姐。
穹蒼並未在意眾人詫異,似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緩緩開口道:“那時,我們師門之下,數師姐天分最高,又最肯用功,醫術武功,樣樣出類拔萃,無人能望其項背。師父一早有意將谷主之位相傳,她又生得極美,眾師兄弟無不愛惜敬重於她,甚至偷偷將她放到心上思慕的,也大有人在。如果,如果不是後來……江湖上又怎會輪得到穹陵二醫來盜世欺名。”
眾人聞言更是驚詫,穹陵二醫當年何等聲望,可如今在穹蒼口中,竟是不及這穹煢子的耀目光華於萬一。
穹蒼苦笑了下,又接著說:“這本是本門秘辛,實不該再公諸於世,只是此刻廳內並無不當之人,為御強敵,我也只能將原委先告知諸位了。”
眾人皆屏息,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穹蒼道:“師姐年紀漸長,越發明麗無雙,愛慕她的師兄弟也越來越多,可她竟偏偏愛上了師父。師父如何能讓這等有違倫常之事毀了穹陵谷數百年聲譽,自是對她詞嚴令色,見她執迷不悟,甚至不惜匆匆迎娶了一個寒門女子以絕她的妄念。師父成親那一日,師姐容色慘然,卻是不哭不鬧,只說了一句,既然你把穹陵谷看得比我重,那我便終身不嫁,和你一道守著它吧。”
眾人不免嘆息,為這一段不容於世的痴戀,和一個女子本不該有的痴心。
“師孃是普通寒門女子,自知比不得師姐風華絕代,又擔心師父日日面對這般容光豔色,痴心不改,終有一日會動搖。竟揹著師父定下一計,假師父之名將師姐與一直愛慕師姐的師兄騙往凌霄殿,而那殿中,早已四處燻燃惑人心神的鎖情香……”
“啊……”有人低呼了聲。
念池雖不知鎖情香為何物,此時此刻,卻也能猜出個大概,不由得眉頭一皺。
“我至今記得那天師姐白衣染血,長髮披散,赤足持劍衝進大殿欲殺師孃之景,而她身後,跟著滿面愧疚痛楚的師兄。師父知曉此事後勃然大怒,雖是以身代受,替師孃擋住了師姐刺來的雷霆一劍,卻也將師孃禁閉房中從此再不踏足一步。可是再怎麼罰她也好,終究是大錯已鑄,木已成舟。師兄在外長跪,求師父替他與師姐主婚,師父最終也只能點頭答應。”
“前輩口中的師兄,可是穹陵谷前任谷主,穹陵二醫之一的穹廬醫尊?”念池問。
“正是。”穹蒼點頭。
“可是,弟子從未聽聞師父曾娶妻生子……”廳內穹陵谷的一名大弟子忍不住道。
穹蒼道:“那都是陳年往事了,況且後來便連穹煢子師姐,都成谷中禁忌,你們不知也不足為怪。”
這一次,輪到念池詫異,難道穹煢子那般剛烈驕傲的痴心女子,竟會如此不加反抗便接受命運擺佈,輕易同意另嫁他人?
如果這等屈辱都可忍下,那又為何要在數十年後,不惜與穹陵谷反目為仇,生死相搏?
穹蒼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也替她做了解答。
“我們都以為師姐不會同意,可是她答應了,答應得很平靜。師兄那時歡喜得如同得了全世界,可是……”他的語聲突然一痛,停了片刻,才又顫聲道,“沒有想到,這卻是更大不幸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