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嗎?”父親忽然問道。
大家都搖頭。
“他親戚一個都不知道嗎?”父親繼續追問。
“郝有德這邊已經沒什麼親戚了。他老婆那邊的人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朱伯伯補充說道。
“既然他是純心躲出去的,他又怎會告訴別人?”張別子說。“來,老鄭,我們划拳,輪到我們划拳了。”
父親已沒有心思划拳了,看他樣子也喝多了,他站起來又坐下去。“怎麼會這麼悲,怎麼會這麼悲!死的死,散的散,硬是一個家都沒了。”
“不止你一個人這麼想。誰都想不通,”朱伯伯說,“老鄭啊,你今天來了也正好把大家地一個念頭打消了。”
“什麼念頭?”
“哎呀,還是我來說吧,”張別子搶過話題,“村裡誰都以為你家也會出大事呢。”
“為什麼?”父親瞪大了眼睛。站在邊上和朱伯母聊天的母親也看向這裡。
“還不是為你兒子和郝有德女兒上老虎坡的事嗎,我們都以為是報應到你們頭上了。”餘矮子說。
“報應?什麼報應?”母親走過來了。
“你們知識分子不迷信,我們可還是相信老祖宗的話的。老虎坡是禁地,你兒子和郝珺琪不是上去了嗎?擎天石柱還裂成兩半,所以郝家才會死的死散的散。”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郝珺琪家裡的這些變故會和我們上老虎坡有關?按理說,要遭報應也因該是我和我的家人啊,是為我的事上的擎天石柱崖。
“所以我們也以為你們家也會遭到報應,都怕見不到你們了。畢竟很多人都知道去年你們會來東門看看的,郝有德的女兒天天都在村口等,”老吳說。
“本來是要來的,因為忙著裝修房子抽不出時間來。”父親說。
“你來了也好,就不會再有人以為是什麼報應了。前年要把起航和珺琪沉塘的事畢竟嚇住了好多人。”朱伯伯說。
晚上父母親和朱伯伯他們在堂前聊天,我和朱金山睡一張床睡在蚊帳裡聊天。是那種白色的紗蚊帳。幾乎都是朱金山在說。
“如果去年暑假你來了就好了,”朱金山說,“那樣,我們仨又可以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玩了。你走了,郝珺琪走了,我都沒什麼人玩了。我常常想起我們小時候在一塊玩的情景。”
“我也是。”
“去年暑假我和郝珺琪說不清有多少次去村口等你,我們都堅信你會來。因為你說了你一定會來的。那等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我連續等了十幾天就不再等了。我知道你不會來了。不過主要還是我爸爸要叫我做很多事。
這樣,就只剩了郝珺琪一個人等在村口。每個傍晚我牽牛回家都看見郝珺琪等在村口。她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石頭子。我叫她回去,她總要再等一等,直到郝爺爺喊她吃飯。
那個暑假幾乎每個下午她都要等在村口。就算有事,做完了事,她還要到村口來。她怕你來時,她不在村口,那樣,她說,你會很傷心的。有一兩次她甚至跑到亭子裡去等你。我們都勸她,說這個暑假你不會來了,叫她不要等,她就哭。她說你一定會來,她說這個暑假你一定會來,她說起航哥哥不會騙人。”
我側轉身子,背對著朱金山睡覺。我的眼淚從我的臉頰上流下去流在席子上。席子溼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