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聲。郝珺琪回來會是哪一年?
“你看,有朱伯伯這句話,你還擔心什麼?”母親說。
我不做聲。如果郝珺琪回來的時間是在十年之後呢?
“只要朱伯伯寄信說郝珺琪回來了,爸爸立即帶你過來。”父親的語氣極為沉重。
我不做聲。如果郝珺琪這輩子都不回來呢?
在回永泰的路上我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朱金山告訴我他已經輟學時我驚訝的說了聲:“啊?”
朱金山去年就已經不讀書了。他讀不進去,不想讀,父母就依了他。他成天不是砍柴就是放牛,田裡的活他幾乎都會。這就是他曬得烏黑的原因。做這些事,他反而覺得更快樂。
“我為你買了很多文具呢。”我說。
“給我妹妹吧。我反正已經用不著了。”
晚上吃飯,朱伯伯把父親的幾個死黨都叫來了。連住在爐灣村的一個都過來了。他們叫拳喝酒,吵吵鬧鬧的。我坐在桌子邊聽他們邊喝酒邊聊天。母親則在廚房幫忙。
“那個郝有德,太膽小怕事了,逃什麼逃?又沒有死人?”那個臉喝得紅紅的老吳說。
“我估計郝有德以為把老村長的兒子打死了才逃的,”朱伯伯說。我注意到父親的雙眼紅紅的,他什麼話都不說,默默地喝著酒,輪著他叫拳時嗓門特別大。
“到底是怎麼回事?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從爐灣來的餘忠水——大家都叫他餘矮子——說。
“按理老村長的兒子最清楚,”張別子說。
“問題是他暈過去了。他說他遇上喝醉了酒的郝有德,郝有德把他攔住,說他死活都不搬,他只嘀咕了一句,‘看你到時候搬還是不搬’,別的什麼也沒說,郝有德就猛地推他一把,他不提防,身子往後倒,感覺一陣劇痛,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朱伯伯說。
“郝有德不是不喝酒的嗎?”老吳說。
“我在郝家住了十幾年也沒見過郝有德喝酒,”父親說。
“所以說,這說法,也不知道……”餘矮子說。
“也有可能喝了酒。白天郝有德可是和老村長吵得好凶,”朱伯伯說,“我們怎麼勸都勸不住。”
“老村長這人還有話說?他不是沒辦法嘛。他也是迫於上級的命令嘛。也搞不清楚郝有德干嘛就不捨得搬家。這是大形勢,你一個人扛得住的?”張別子說。
“郝有德的心情其實我們都可以理解。一個是父親,一個是老婆,都是新墳,一下子都淹了,換誰都無法接受。”老吳說。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啊。你擋得住嗎?再說,人死都死了,墳有什麼?”
“怎麼說呢?是一個念想嘛,”朱伯伯說。
“所以我推斷,”老吳說,“郝有德肯定是因為白天和老村長吵了嘴心情不好晚上便借酒澆愁,喝多了酒,遇到老村長的兒子,想出出氣,故此和老村長的兒子理論上了。老村長的兒子倒在地上暈死過去,他以為出了人命,這才連夜帶女兒外逃。”
“應該是這樣,應該是這樣。來,我們喝酒。不說了。”朱伯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