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過後,皇城內諸衙門官吏離開皇城,就在馬行街附近的殿前司衙門也是酉時下值。每當這個時辰,路上車馬儀仗隨處可見,京城裡真是出門就能見到官。
殿前司的武將李處耘等人平時和文官基本沒有來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談不到一塊兒去。
不過今天他在路上碰到了兩個文官,竟然特意趕車過來寒暄,言語之中多有恭維之意。反倒是從後面來的武將史彥超的人馬,對李處耘不理不問。史彥超騎在馬上不住朝這邊張望,就是不乾脆上來見禮。
一個文官的腰都是彎著的,好言說道:“早就聽聞李點檢在關中時便好與名士結交,頗有儒將之風,今日一見果然三生有幸。”
另一個道:“李點檢如山之軀,一副美鬢,儀表堂堂,頗有武聖之風,真乃文武雙全!”
李處耘聽得瞪眼,他又不習慣隨便給官員們臉色看,哪怕別人級別低,只得說道:“捧殺我也,不敢當不敢當!”
好不容易把兩個官兒打發了,李處耘乾脆馬都不騎了,躲進了幕僚李良士乘坐的馬車裡。
“主公。”李良士抱拳執禮。他是李處耘的同族兄弟,讀了些詩書,但沒去科考,投奔李處耘來的。雖是親戚,不過李良士卻一直執上下主僕之禮。
李處耘搖頭道:“那倆人叫什麼來的……和我屁關係,我管不著他們,跑過來奉承半天,真是白費口舌。”說罷一掌拍在車廂上,前面便想起一聲吆喝:“走嘞,回府!”
李良士不動聲色道:“殿前司當然管不著文官,可主公聖眷日盛,要是在陛下面前提一下他們的名字,他們也是受益匪淺。前程不過主公一句話的事兒,哪能不抓住機會上來混個臉熟?”
李處耘聽罷伸手捋著大鬍子,沉吟道:“都怪那個宦官曹泰,在金祥殿門外那麼多人,說什麼後宮的事兒?弄得老夫很沒面子,好像老夫打了那麼多仗是假的,憑女兒謀的官職似的!”
“主公言下之意,是指史彥超的譏諷?”李良士道,“那廝管他作甚?”
“哼。”李處耘還是有點不高興,他已經是有地位身份的人了,還被人當面侮辱,無論如何面子上不太好看。
良士低聲道:“在下猜測,曹泰不是自個來的,因為他是端慈皇后的人,應該是官家的意思。”
李處耘低頭沉思。
良士繼續小聲嘀咕:“那日晨議,官家將溫渝河之役的原因歸結於馬匹不如遼國多,是有意庇護主公,免遭大戰失利的攻訐。皇宮佳麗三千,官家一回東京,最先就是見貴妃(李圓兒)。這不是官家對主公聖眷的意思?”
良士聲音愈低,用極小的聲音道:“貴妃娘娘生的皇子,可是長子。”
李處耘的鬍子都是一抖,急忙沉聲道:“話不能亂說!皇后的皇子才是嫡長子……”
良士咬了咬牙:“主公……皇后或貴妃是陛下封的,皇子出生先後,可不能由人說了算。”
李處耘道:“休得再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