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就在季修出了林宅,才走不久,就要穿過那條通往自家矮黃殘破,汙水橫流的街巷之時。
便看到一道人影,幾步並作一步,飛快的奔了過來:
“季修,季修!”
聽到動靜,瞅著眼前這氣喘吁吁,跑到他面前,頭髮焦黃的寸頭少年,季修不由停下了腳步。
來人叫做張青,家中排行老六,上頭有五個嫁出去的姐姐,所以又被叫做‘小六、六子’。
算是季修這一貧如洗的破落戶,為數不多的幾個貧民巷裡認識的人。
在覺醒宿慧前,便是打小的玩伴。
這一年來沒了父母之後,自家也沒少受到他家的幫扶。
所以哪怕步入熬筋,成了武夫,季修心潮澎湃之下,倒也沒失了本分,而是笑著開口:
“六子,吃了沒?”
他本來心情好,還想打趣兩句,結果下一秒鐘,張六子的一句話,卻是叫季修笑容凝固,握著木刀的柄端,忽得捏緊。
“吃什麼呀,害!趕緊跟我走!”
六子摸了摸他焦黃的頭皮,急的剁了跺腳:
“火窯的一個管事,也不知犯了什麼渾,非要找你家麻煩,硬要收份‘秋租子’,攔都攔不住,說交不出,就要把咱妹子抵走。”
“你賣入了林宅,整個家裡就剩下了季薇妹子一個人,這不是故意來找茬,要吃絕戶嗎!”
收租!
季修眼眸微涼,瞬間想起了這一茬子。
火窯,乃是囊括了‘煤礦’、‘鍛鐵’、‘冶煉’等諸多行當的一個營生統稱。
這是一個巨大產業的縮影。
供給了不知多少戶普通人家活路。
與柴市、牛羊市場,還有私底下那些幫派的場子、鋪子,構成了整個五百里安寧縣的生計。
但這可不是慈善行當。
就比方季修家裡的那條破舊街,便是火窯從衙門買下的‘產業’,只是租給他們這些貧戶落腳的,不做活,就得租。
要不然,連個住處都沒有。
但以往都是一年一繳,哪有秋天還收一份‘秋租子’的道理?
真以為是衙門頒佈的‘春秋二稅’是吧!
季修聞言,腳步不停,一路跑到了自家那籬笆院子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