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定親罷了,若真想退了親事,總能找出理由來的,這並不是什麼難事,何況那時候黛玉才多大?自然萬事還得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再怎麼疼愛黛玉,到底還是賈家更重要。
何況王夫人話裡的意思,老太太若是真的不想結這親事,恐怕是想要寶玉和黛玉湊一對的。
甭管寶玉在世人眼中是不是出息,至少在老太太眼裡,他一定是好過陳景書的,如此也不算虧待了黛玉。
事到如此,不管是薛姨媽還是寶釵都明白,這事的根源還在賈府的銀子上頭,哪怕他們覺得這裡頭難免暗含威脅,可也只得暫且忍了。
不為其他,寶釵在賈府許多年,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外頭能不知道?
黛玉住賈府,不過母親去世時略住了一段日子,何況那會兒年紀也都還小,這次再來也是父母雙亡,只得由賈母教養,都算有道理說得通。
可寶釵不是這回事。
薛家在京城是有自家的老房子的,剛到京城時只是說老房子還未收拾好,這才在賈家暫住。
可這都多少年了?薛家依舊住在賈家。
寶釵從小長在賈府,自己家明明有房子卻不去住,要說這裡頭沒有其他意思,說給外人聽,誰信呢?
薛家本就沾了個商字,真正清貴的人家是不太願意要他們家的姑娘的,但薛家到底也不是普通商家,真要說起來,也不是不行。
可若是再加上在賈府住了這麼多年這一條,那可就是萬萬不行了。
原本薛姨媽想著自己與王夫人的默契,寶釵待選就算不中,也有賈家這個退路,可如今賈家這樣子竟是要反悔?
這又哪裡算得上反悔呢?
原本薛姨媽所謂的‘默契’就是個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說出來的事情,如今賈家的風向變了,那也不算反悔,畢竟從未承諾過。
因想著這事,薛家最後還是又‘借’了不少銀子給賈家,這風頭才算過去。
只是雖說是過去了,可賈母待黛玉越發親熱,這自然讓薛家更加不安。
這回陳家來提親,薛家要說不緊張那一定是假的,可這到底是林家和陳家的事情,賈家也是因老太太養著黛玉這才說話,又哪裡輪得到薛家開口呢?
薛姨媽本以為事情該有些波折,哪知道就那麼平平淡淡的結束了,順利到彷彿王夫人以前從未說過那些話一般。
寶釵嘆息道:“雖說如此,但媽媽之前的擔心倒也不必了。”
原先王夫人想要拋開之前和薛家心知肚明的寶釵和寶玉的事情,將黛玉捏在手心裡,那林家的百萬家産自然也都可以隨意取用了,她一時情急,只想著給王夫人那裡留下黛玉輕浮不懂規矩,更不懂持家,不適合為主母的形象,便暗中推動了一些流言,又重提了‘顰顰’二字的事情,可到底不想破壞黛玉與陳家的親事,畢竟黛玉嫁過去了,王夫人這裡才算徹底沒有其他心思可以動,因此從來只在賈府裡頭說,外頭是半句沒有的。
哪知那日在碧園一時沖動,竟為著心裡的一點不平將那話告知了陳家,好在陳家並未因此誤會了黛玉,否則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以寶釵之聰慧哪裡能不明白,一個大觀園已經將賈府掏空了大半,自家搭進去的那些銀子必定是不能回頭了,若是真的白白送了那麼多家産進去,還連帶著搭上自己日後的前程,那該有多麼不甘心呢?
只是也不由暗道王夫人可真是好算計,白白騙了她們孤兒寡母這一回。
薛姨媽道:“太太平日裡不顯,但這份心,我是遠遠不如的。”
寶釵還年輕,遇上這樣的事情會急躁,會沉不住倒也罷了,她竟也沒有多想,這讓薛姨媽有些懊悔。
可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可說的了,至少就像寶釵說的那樣,之前她們所擔心的事情是不必有了。
只是寶釵道:“這事我們雖有苦楚,但到底是我對不起她,只盼望她日後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