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書反駁道:“大伯十一歲就中了。”
陳孝宗搖搖頭:“這世上如你大伯那般的人能有幾個?你也別不服氣,今年的童試早已過了,三年之後你也十一歲,到時候自然可以去考。”
陳景書點點頭,一臉深沉:“唉,原想給我陳家再添個十歲的秀才,現在看來怕是不能了。”
這話聽得陳孝宗又好氣又好笑:“快滾快滾,這麼大的口氣,再讓我說下去我怕是要打你。”
陳景書也不在意,便告辭去了。
不到一月,之前陳孝宗提起過的那個翰林便到了揚州,陳景書跟在陳孝宗身後去拜見自己以後的老師的時候,才知道這位為何會願意來教他這個八歲小孩子了。
說起來,中了進士也不是從此就能當官了,除了前三名的狀元榜眼探花會給有品級的官,其他人若無門路的,多數只是作為庶吉士在翰林院內學習,而庶吉士是沒有品級的,算是未入流的等級,待三年之後還要再考一場,考的合格的才會被授予官職,卻也多數是七品小官,從這會兒開始,他們才能被稱作正經的翰林。
而來教陳景書的這位王撰王翰林便是在翰林院內熬了許多年,從不入流的庶吉士熬到了七品的編修,然而王撰大約是讀書好,但人情世故不行的型別,因此又在翰林院內待了許多年,庶吉士都換了兩撥了,他還是個七品的編修。
王撰家境普通,再加上七品官的俸祿有限,在京城生活花費太高,王撰的日子其實過得緊巴巴,最後眼見升官無望,便決定回去家鄉,再圖其他出路,畢竟七品的翰林在其他地方或許還能算個人物,可在京城,路邊丟塊轉都能砸著三個公侯的地方,誰把一個七品的編修當回事呢。
不過他運氣不錯,正要回鄉的時候一位如今已經升去了都察院的同年知道了他的事情,又想起陳孝祖正好想尋個學問好的教自家孩子讀書,這便引薦一番。
於是王撰就來了揚州。
陳景書見王撰,發現他果真不甚寬裕,衣服料子雖不算很差,但顯然已經舊了,只是洗的幹淨,穿戴也整潔,並不惹人厭惡。
按照禮節拜見了老師,陳景書便在一邊坐著聽陳孝宗與王撰說話了。
不外乎是我把兒子託付給你,希望你盡心教導,若有不好的地方該打打該罵罵不要客氣之類的。
王撰一一答應,兩人又客氣了幾句,陳孝宗這才說道:“先生的住處早已經收拾好了,就在西面的玉泉院,雖不大,但勝在精緻,另外還靠著一處角門,平日出入府中也方便,另外還備了兩個丫鬟兩個小廝使喚,若有不妥當的地方先生也盡管說,你盡心教導我兒,我們家便沒有虧待你的道理。”
王撰連稱不敢不敢。
陳孝宗卻是一笑:“先生也不必客氣,我知你們讀書人不屑談錢財,但既然說到了,自然要先把話說清楚,先生願意那就留下教導我兒,若是覺得我們不周到想要離開,我們也送上盤纏路費。”
陳孝宗話已經說到這裡,王撰自然不好推辭:“請兆思公示下。”
陳孝宗道:“你在我們家,一應吃住自然都是我們的,丫鬟小廝的月錢也從公中出,不需先生花費半分,先生若要出門,家裡的車也盡管讓人備著,除此之外,每季兩套衣裳,兩匹料子,一年一百二十兩銀子,過年另加兩套衣裳和二十兩銀子,讀書嘛,筆墨紙硯都是要常備的,這些不計多少,先生若需要就盡管吩咐人去取,其他書籍若有要添置的,先生只管打發人與我說一聲就是,大致也就是這些,先生看著還有哪裡不妥的麼?”
王撰已然愣住,他原想著就是教個小孩子讀書而已,就算陳家不苛刻,又能得多少好處,他願意來,一是陳孝祖的面子,二來也確實是自己經濟困難,回到家鄉也不一定就比在陳家更好,卻沒想到陳家讓他教一個八歲孩子便如此大手筆。
照這麼說來,他平日裡幾乎不需要任何花費,吃住花用陳家都包了,每年還能再拿一百四十兩銀子。
如今官員俸祿並不高,他原本做官,一年不吃不喝也省不下一百兩銀子來,因此連忙道:“足夠了,足夠了。”
陳孝宗道:“也沒有旁的意思,惟願先生不為俗事所擾罷了。”
王撰明白,這就是告訴他,待遇雖好,也得他好好教導陳家公子才行,人家把他所有的煩惱都解決了,他若是不把陳景書教出個樣子來,可就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