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枝頭,晚風輕輕地吹著,李昭寧卻垂下眼,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半晌,才慢慢地抬起腦袋,朝著裴硯淺淺一笑。
那眼神如夢似幻,帶著些許醉意,竟讓驟然望進她眼底的裴硯也突然醉了。
“昭寧。”
“嗯?”
“就是想叫你。”
那個同月光一起照亮我的書桌的人,是你。
或許那晚根本就沒有月亮——從始至終照亮我的,只有你。
因盛香坊案的塵埃落定,李昭寧與睿王之間不再有紛爭和摩擦,朝堂上便相安無事了一段日子。
但朝堂之外,睿王卻是大動幹戈,先是將大明宮的侍衛和軍備全都換成了她自己的親兵,又將闔宮上下所有伺候的宮人都換了一遍,連李昭寧宮裡的所有下人也都被換掉了,包括一直近身伺候的子涵。
李昭寧發現後便去麟德殿要人,一番糾纏,卻根本無濟於事——要麼是被睿王幹脆利落地拒絕進門,要麼就是見到子涵了她也不敢說想回去,反而告訴李昭寧在麟德殿很好,不願意回。
李昭寧氣得鼻子都歪了。
又是一日下午,用過午膳,李昭寧正批摺子,一手拿著奏本仔細地看,一手擱下筆去摸桌上盤子裡的糖糕,卻摸了個空,只觸到涼涼的桌沿。
她驀然抬眸,看到空蕩蕩的桌子,悄悄嘆了口氣。
或許是聽到李昭寧的嘆息,賴尚宮走上前來,俯身垂首道:“陛下,可是缺了什麼?”
李昭寧將目光挪過去,看了看賴尚宮,還是耐著性子道:“去取些糖糕來。”
賴尚宮便點頭去了,但是端來的都是些果腹尚可、配茶太噎的果子,她拿起一隻嘗了一口便放下,再也不願意啃第二口。
賴尚宮卻並不在意:“陛下批閱文書,當專心才好,不可貪嘴。”
李昭寧瞥她一眼,不說話,拿起剛才那份說睿王太過跋扈的摺子,在上面上重重地寫了一個字:
善。
將子涵都換走了,簡直比陳崔還要過分。
當年陳崔幽禁她,也只是在衣食上短缺,對她的宮中人沒有過多幹涉,也不會放一個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她的言行的人在宮中,但睿王一來,闔宮上下煥然都是新面孔,甚至連守門的侍衛都換掉了。
雖然對李昭寧來說這沒什麼兩樣,守門的都不是她自己的兵,仍舊意味著隨時隨地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盯著桌上那盤並不合她口味的吃食,用餘光瞥了眼垂首靜立的賴尚宮——她是睿王的心腹,行事出言皆循規蹈矩、舉止有度,就算李昭寧有心刁難,也絕挑不出一點錯。